“这般差不多的地方,某还想着纪掌门是否仍是当年样貌,只是可惜了。”他手搭在石桌上,颇为无奈,叹息说道,“纵然某生于丹师世家,可双眼药石无医,当真作孽呢。”
俞秋生细细品味出了其中意思,手不由抓紧袖口,他这眼睛看不见原来是纪素仪弄得,她是徒弟,这……难办。
“既来之则安之。”
我又不会治眼睛。
俞秋生咽了咽口水,抬眼说:“顾公子今日拜访,有什么事情么?”
“是这样的,上次纪掌门说俞姑娘要来东洲修丹师一道,顾氏在丹师一道上颇有造诣,若是姑娘不嫌弃,顾家是个不错的地方。”顾小公子娓娓道。
他声音低哑,双手叠在膝上,藏蓝色的宽大袖袍被金桂上的露水染湿,而地上是已枯萎的枝叶。
身后的两个人婢女打开捧着的木匣,一边盛着玉简,一边则是如他一样蒙眼的锦缎。
俞秋生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时讶然无言。她站起了身,秋风乍起,吹动衣摆,偌大的院子里孤立无援。
不进顾家就要和他一样当瞎子么?
俞秋生绞尽脑汁,可面前的顾小公子悠然一笑,对她劝道:“俞姑娘是某见过的,最适合修习丹师一道的人,此时若是同意去顾家,某愿倾尽毕生所学,皆传授于你。”
“当然。”他轻叩桌面,言辞轻缓,含着警告之意,“若是非要请,某可能会有些许粗暴,届时伤了姑娘,实在是罪过。”
俞秋生扭头看着门,又看了看院墙,当下问他:“你知道我是剑修么?”
顾小公子点头:“知道。”
“而你是个丹师。”
剑修先天就是克丹师的。
顾小公子知晓她心中所想,不由询问:“敢问俞姑娘先前可是摔伤了?用了某的药。”
他微微抬起了头,秀气的下颌线绷着,纵然他的眼睛被蒙住了,可依旧给人一种被注视的感觉。
“你的药……有问题?”俞秋生震惊之余把富贵剑喊了出来。
“实不相瞒,那当中有一种毒,姑娘若是跑了,到时会中毒太深回天无力。”顾小公子说。
俞秋生被他摆了一道,虽说不愿相信,但要是真的,自己也是倒霉。她低头思量了许久,掌心出汗。
日头西移,风里飘着桂香,此处风景颇好,那人闲闲等待着,并不急着催促俞秋生做决定。
去了顾氏,纪素仪那些强盗事情落下来的报应可就全部由她承受。俞秋生再傻也不想束手就擒。
忽然,风里有裂帛声响起,几乎同时隔在两人中间的石桌被猛地踹到。剑光一闪,黑漆剑身贴到顾小公子腰侧,差点刺穿他的腰腹。
撕开的衣料垂落,他身形避闪的及时,即刻还手。
而俞秋生一套剑招不打下来绝不会露出防守姿态,被他几回打中后也收不住剑势,只得咬牙跟上,心里给自己打气。
这顾小公子只是个丹师而已,能厉害到哪里去呢?
嚯嚯嚯嚯嚯!
俞秋生血液上涌,脑子发热,渴望将剑架在了顾小公子的脖子上,但他有两个侍女。两人在她突袭之后两人迅速反击,这也就意味着她俞秋生此时要以一敌三。
打的正激动时确实呈现出压制性的胜利,俞秋生呼呼喘气。
“你拿解药出来,我就收手。”
“解药很简单,可是俞姑娘……”顾小公子咳了几声,手握成拳掩着唇笑,“再不收手,你体内灵气便要枯涸了。”
他伸手数了三下,笑吟吟地令人难以相信。
“一。”
俞秋生手中长剑刺穿了一个婢女的胸膛。
“二。”
她横扫了这一片,剑意森寒,若非剩下的一个侍女以血肉之躯做盾挡在顾小公子面前,那他也会同自己的手下一般,丧命于此。
“三。”
俞秋生骤然一僵,随后直直摔倒在地,后脑勺撞到了石阶。余光里的顾小公子虽是狼狈,可他挥开了倒在身上的女尸,一步一步走近,嘴角的血被擦得干干净净,最后,扯掉了蒙眼的红缎。
她于是在昏迷前看到了一双湛蓝的双眸,蓝白分明,微翘的眼尾上有一点米粒大小的深红胎记。
顾小公子笑起来眼睛好看,他便这般将还留有余温的红缎蒙住她的杏眸。
……
胆小的金钱蟒在他走后才哆哆嗦嗦爬下树。
多少年前它也是见过这人的,在姬家、顾家等几个世家联袂举行的试药会上,顾小公子的毒顷刻间便杀了成百上千的飞鸟禽兽死囚犯。
谈笑之间,毒已种下,时至今日无人知晓他是如何做到的。他那时也蒙着眼,今日一见,原来是一双蓝眸,肖似妖魔。
它慢慢爬回去,胆战心惊。金钱蟒的蛇脑内原本是对俞秋生的身形稍稍存疑的,可听到顾小公子叫她俞姑娘,它就觉得这像是它的朋友转世归来了。
它朋友也是姓俞。
这个虽然大了一点,可好歹样貌是一样的,大抵是遇到纪素仪之前她过的很好,没有克扣吃食。
爬回药店,金钱蟒就把门关上,缩在小角落里咬住尾巴。
顾小公子看着不像好人,纪素仪却是实打实的坏人,是以算起来他更喜欢顾小公子,至少他当初也救过自己。
只是如今人被带走了,只怕那个煞神回来了不会善罢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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