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怎么不说话?”
月白绸带缠在了俞秋生纤细的脖子上,正好盖住她脖颈上那一圈疤痕。
如今已过了五百年,纪素仪早将流光剑与柔光剑融为一把,如此才暂时性压住了那把剑的煞气。
此外, 他在古阵上逆行强开了转生阵,将俞秋生放在当中几百余年,日日上香祈愿。
心诚则灵,纪素仪这辈子的诚意大抵都用在了这时候。
想当初用剑砍死她,事后再做这些,分明是无济于事,但纪素仪找遍典籍,犹不甘心。
他曾用过旁的树灵命数来替换俞秋生早夭的命数,可她已经死去,这般只是叫纪素仪发现,他动了一个不得了的人生。
要是没有纪素仪中途砍杀她,俞秋生日后将会大道圆满,飞升上界。
自古以来,得以飞升,经史书记载的大神屈指可数。
如此可真是造化弄人,阳虚派的纪掌门弄巧成拙。
……
洞府内,少年几次说话都无人回应,他自嘲一笑,秀气的眉眼间透着沉沉阴郁,手指攀上了柔嫩的面庞。
“你要是活了过来,怎么着都行。”纪素仪手臂搭在她的脖子上,将人拉近怀中,对着自己的人,他一字一句轻声道,“我都等着。”
随后黑漆漆的眼眸定定看着她的杏眼,就像是俞秋生活着一样,纪素仪亲了亲她饱满淡红的唇瓣。
柔软的触感一下子就传到她的脑海中,充斥在周围的檀香熏得俞秋生恨不得闭眼将人踹开。可事与愿违,她又同初次出现在纪素仪院子里那棵树上情景一般无二。
没有自由,甚至还更为过分了,只能睁着一双眼睛。
纪素仪意犹未尽,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在一个死去的树灵跟前言辞轻缓道:“你若是没有死,就回来。”
“你是我的。”少年闭着眼,温热的呼吸徐徐扑洒在她脸上,“从前杀过你,若有日后,我会千山万水去救你。”
被他抱住的俞秋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样一处安静的洞府中,向来恶劣的少年竟然说出这等话!
他不该如此,他不是自己所见到的纪素仪,俞秋生脑子里顿时如有一团浆糊,分辨不清自己这是真的做梦了还是回到了过去。
在她发愣期间纪素仪将她的发髻重新梳了一回,广袖时而拂过她的面,指尖穿梭在浓密的发丝之间,传递的触感叫她头皮发麻。少年随后上完三炷香,一举一动都比从前更为优雅克制,难以想象这些年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他能做到这样的地步,放在从前俞秋生不会相信,放在以后她也不会相信。
此时此刻此地,亲眼所见,俞秋生觉得自己做了个假梦。
弗洛伊德说,梦是了解潜意识的最佳通道。梦里的纪素仪竟然这样的温柔,她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潜意识里疯魔了。
醒来后俞秋生整个人仍是一副呆傻状态,只不过兔子形态下旁人也看不出什么。
等她意识归位,这才发现换了间房间,俞秋生一个激灵,赶紧四处找姬孤,最终在床上找到被五花大绑的青年。
他眼神含着屈辱,嘴被堵住,单看着俞秋生时像是有一种抱怨。
俞秋生一拍脑袋,自己当时迷迷糊糊就晕了过去,一定是晕过去的时候姬孤出了意外!她便道歉,可道歉不管用,取出他嘴里的布团,解开困住他的绳子,姬孤冷冷一笑,不为所动。
“俞姑娘睡得安稳,我都不敢打扰。”
“姬孤,对不起,你打我骂我,都是我不好,叫你吃苦了。”俞秋生垂头认错,随后就翻开他的袖子,“里面太苦了,我一时没撑住。”
姬孤便自己低头嗅嗅,而后瞥她一眼,淡淡道:“俞姑娘的兔鼻子大抵是过于灵敏了,我什么也闻不到。”
“什么?”俞秋生不信,探头到他袖子里。
而他盯着兔尾巴尖尖,心中有气,一气之下三指捏着她的尾巴就将她倒拎了出来。
俞秋生:“??”
她下意识动了动三瓣嘴,四脚扑腾,白衣青年不为所动,手里晃了晃,俞秋生呀了声,两爪抱头。
“别,姬孤我头晕,刚刚又闻到你袖里那味儿了,实在受不住,不知道是不是我过敏。”
姬孤紧抿着嘴,再次道:“我什么也闻不到。”
他的袖子里干干净净,哪有什么苦味儿?
俞秋生发誓:“若有谎话,天打雷劈。”
青年眼神复杂,末了抓住她举起的爪子,声音冷冷,只道:“不必跟我发誓,世间因果轮回,誓言出口,若遭了报应那就是我的不对。”
俞秋生松口气,她被姬孤放在床上,此时已到了第二日清晨。
青楼里最为安静的时刻。
橘黄日光上移到米白窗纸上,姬孤穿好衣衫将方格窗开了一条缝,见这儿是第三层,他揉了揉额角,将昨儿发生的事一一说给俞秋生听。
……
“大抵是我昨儿阴差阳错将顾前辈曾经骗人的话说出来了,惹怒梦娘,所以才被五花大绑。”
“顾前辈与梦娘之间,感情复杂,我露了馅,恐怕不好再作顾前辈的模样了。”
俞秋生的关注点却在他上一句话上。
她嗯着点头,语调长长:“你们男人骗人都是一样的话,可见这男人的劣根性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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