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还为谷底的事情生气,如今我在你手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要用这样下流的法子,配不上你的身份。”俞秋生坦陈与他道。
纪素仪仿佛在听,一动不动地看她手上打结的动作。
纤细的手指穿过绳结,扯着绳尾再用力一拉,俞秋生打了个死结。
她吸了口气,看起来话还没说完。
“我知道你什么心思,如今对着我也不似师父对徒弟。若是往先你还有收敛,那么如今就是肆意妄为。”
“你早就知道我不是那个人。我打包票,要是真的俞秋生回来了,你万不会如此。甚至有人如此对她,你还会将整个南风馆都夷为平地。”俞秋生咽了咽口水,稍稍弯着背,找不到鞋袜了便也只好把裙摆往下拉扯。
“你把她当真徒弟,就不会轻贱她。而你要是真喜欢我,也万不会开这样的玩笑。”
乌发遮面,俞秋生眼睛发痒,揉了又揉。
屋里空气沉闷。
纪素仪定定看着她要哭不哭的样子,反问道:“你如今多大了?”
“我就是一百岁那也能哭,你管我。”
少年吹灭灯火,于黑暗中静静算道:“一千年前你我之间便有交集,而后是五百年前。你是你,她是她。”
纪素仪想起死了的月枝跟金玉,他袖手原就站在俞秋生身后,可黑暗中那道身影往前直扑。
“你觉得,你和她能相提并论么?”
俞秋生抹了把眼泪,一脚踹开窗户,语气起伏不定。
“我当然比不上你的乖徒弟,她前些日子还找过我,让我给她报仇,杀了你!”
她还想在跳下去之前骂他一顿,可身后的屋子里居然没有她人影了。俞秋生皱着眉,看了又看,手不觉抓紧窗户上的方格。
她甩了甩脑袋,转过身却猝不及防埋到了他的胸口,扑面的檀香味,躲避不开。
原来纪素仪已经闪身过来了。
薄薄的雾气被明月光一照,催生出一种清冷的意境,陷入其中的屋宇楼阁褪了一层光彩。
纪素仪抱着怀里的女子,想也不想,仰身倒了下去,雾气分开些许,随即合拢。
笙歌依旧,这陡然的失重感却使得周边所有声音变得微乎其微。
俞秋生被他桎梏住腰身,再一次体会到曾经从浮空岛坠落所产生的幻觉。
似乎流光万里,星河璀璨。
“我想欺负你,这是难以控制的事情。可对徒弟,总要有些师父的身份。这是你曾经骂过我的,想来是不记得了。”
那还是月枝死后的事情。
于他而言那些过往模糊将要被抛弃,可俞秋生说的每一句话却清晰无比。
“爱难自持。想来说的是这个意思。”
俞秋生:“什么意思?”
纪素仪摁住她的后脑勺,斥道:“不许乱动。”
“乱动又会怎么样?”她闷闷地道。
可恨现在身无利器,要不然刺他一刀岂不是划算?
在她胡思乱想以图报复中,纪素仪掐住她的腰肢,似乎要警告她,但声音柔柔,仿佛是他吃错药之后才会发出来的。
“乱动就亲你。”
“你真是……不要脸,又讨人厌。”俞秋生咬着牙,而后不解气,狠狠咬了他一口。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可见你是不喜欢我。”纪素仪平静道,垂眸盯着她的头顶,发丝随风漂浮,淡淡的香味从面上飘过。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忍着胸口的痛意,居然笑道:“我早就想教训你,总觉得你生的像个妖精,要不然怎么到处有男人跟着你?这世间男人都是贱骨头。我不杀了他们,他们迟早也会气死我。”
少年扯了扯嘴角,说这话时戾气横生,斜飞的长眉微挑,低声道:“他们如今爱招惹人,日后定然有他们吃苦头的时候,你操不来这个心。”
提到这三个人,俞秋生猛然抬头,一下子撞到他的下巴。
“唔!”
她捂着脑门,一手便松开了他的领子。
“你把冯春夏怎么了?”
俞秋生着急的样子落在他眼中,纪素仪歪头打量片刻,那双杏眸里分明是他,可心里不是自己。
“你说他么?自有好去处,你瞎着急有什么用,若真想知道,你想想办法让我心甘情愿告诉你。”纪素仪慢条斯理道。
两个人先前跟个从楼上倒下来,可这么久却还没有挨地,俞秋生不由越过他的肩头往下看,可雾气沉沉,压根不知是怎么回事。
“嗯?不想知道?”
俞秋生吸了口凉气,眼睛被风吹得酸涩,眼眶发红。
“你别想作妖,知道你喜欢玩弄别人。我要是想知道是不是还要求你?去死吧!我这辈子就算求一条狗也不会求你。”
空中无所依靠,俞秋生便再次拽住他的领口,两人紧贴在一起,不多时,纪素仪拍拍她的背脊,轻声问道:“那你抖什么?”
“我冷。”
“那就抱紧我。”
俞秋生摇摇头,可纪素仪难得笑的开心,眼里如坠了几颗耀眼的星子在当中,熠熠生辉,与他这多年来古井无波的样子相差甚远。
俞秋生不愿继续看下去,低头便把眼睛闭上,微微弓起身子,拉开一些距离。
“到了地方。”话语未落,他翻了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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