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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被情爱蒙蔽了双眼太久,至此突然就了悟了。
    顾清辉她身上有一股决绝的气质,她此番入京本来就存着与文殊玉石俱焚的死志,然而天意弄人,到头来文殊竟然留了她一命。
    打着“辱臣妻”的名号进了京,如今全天下都当她失了贞。活下来的她,一个被前朝废帝“凌辱”过的王妃,又以何颜面做新朝的王后,面对天下人。
    牧行简当真在乎她吗?怕是没有的。哪怕他当真兑现了他的诺言,冒天下之大不韪封她为后,身为帝王,牧行简当真只会与她一人白头偕老吗?
    为坐稳帝王,他会娶无数高门士女入宫,无数个如她少女时那般,如阿媚那般,天真热切的女郎,将在王城中枯萎。
    思来想去,她对不起的唯有文殊,对不起他从小到大这般殷殷信赖,拳拳真心。好在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愿清清井水能洗涤她的罪孽,愿下辈子她能做个“出入擐郎臂,蹀座郎膝边”的烂漫女郎。
    天亮了。
    晓白的痛哭声也随之划破了王城的天空。
    “王妃、王妃投井了!!”
    王城易主,百废待兴,好不容易将眼前的事务都交代妥当,牧行简就病倒了。
    这段时日以来他基本上就没怎么合过眼。待众将领了命令纷纷离去后,牧行简面色苍白,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倒了下去。
    “殿下!”
    “殿下!”
    众人连声惊呼,心惊胆战地上前欲扶。
    好在,男人眼疾手快,扶住了案几,拧着眉朝众人摆摆手。
    “诸公不必忧心,某无事。”
    牧行简抬眼,眼神冷冽如昔,“只是有些头晕,歇一会儿想来就无碍了。”
    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中年文士模样的男人走上前,吩咐左右去叫尚药局的人来了。
    此人名唤娄良,是牧行简的幕僚,年四十有余,样貌清俊,性情温和,他出生荆州本地士族,博闻强识,善谋略,随牧行简南征北战多年,拜为军师,深得牧行简信赖。
    “殿下这几日一直未曾好好歇息,”娄良拱了拱手,苦笑着劝慰道,“如今王城局势初定,诸事繁杂,亟需殿下主持大局,殿下更应该养好身子啊。健康就是一切,若无一副康健的身子骨,一切不过只是空谈罢了。”
    对于娄良,牧行简一向很是尊重,也心知自己的身子能撑到现在已实属不易。他也不是那等顽固之人,便阖上眼,沉声道:“军师所言,某明白。”
    “某这便去睡一会儿,若有什么事,一律先禀报军师,由军师作决断。”
    娄良见他听进去了,松了口气,微微颔首,不再多打扰,领着一众心腹退了出去。
    连日来冲锋陷阵,废寝忘食,如今大局初定,上京已纳入囊中,强撑着的一口气泄了,牧行简这一阖眼,就发起了高烧。
    这一夜,众人又急又忧,几乎没怎么合眼,逼着医官小心伺候。
    一直到天边泛白之际,牧行简这才醒了过来,强撑着身子坐起,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招来随从,第一句便是询问王妃的境况。
    “王妃如何了?”
    底下的随从面面相觑,一副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又悲恸难言的模样。
    男人眉头随之拢起,心中微感不安:“说,王妃呢?”
    众人一阵缄默,眼里露出惶惶难安之意。
    牧行简将目光投向了娄良,蹙眉道:“军师?”
    娄良浑身一震,叹了口气。
    他也是半夜才接到了顾清辉投井的消息,如今心知瞒不住了。
    以额扣地,低声长叹道:“殿下,王妃她……殁了。”
    ……殁了??
    那一瞬间,牧行简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
    男人面色骤变,脸上旋即覆了一层寒霜:“军师这是何意?什么叫王妃殁了?”
    “王妃……”这随从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出声,“王妃她殁了啊在被救出后不久,王妃就投井了。”
    一片令人死寂的沉寂。牧行简颊侧用力地抽搐了两下,目光环顾了一圈纷纷跪倒下来的随从们,垂着眸,良久才冷静了下来,开口问道。
    “军师,王妃是如何死的?”
    娄良顿了顿,一五一十地交代出来。说完许久未曾听闻到牧行简的反应。
    烛火耀耀,牧行简面色苍白,竟然很短促地笑了一下,“竟是自杀的。”
    他一连说了三遍,笑了三声,便沉默地披衣站起。
    “明月的尸身如今在何处?”
    随从道:“已打捞了上来,安置在殿中。”
    牧行简:“我去送明月一程。”
    众人想要阻止。井水那般深,井壁又那样滑,光是打捞就花了不少时辰,王妃的尸身早就被水泡变了形。
    却被娄良拦了下来。
    殿内很安静,唯有晓白繁霜几个顾清辉的贴身侍婢跪着替她守灵,繁霜只默默流眼泪,晓白哭得几乎快昏厥过去。
    阿媚看着也觉得有些萧瑟,眼底悲凉,涌出一股物伤其类的感伤,又有些许困惑和不解。
    王妃缘何要自戕呢?明明等殿下登基了她就是王后了啊。
    牧行简到来的时候,众人忙整裙去跪。
    阿媚仰起头,小脸苍白,眼中含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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