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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页
    拂拂被他这一顿发火弄得莫名其妙的,耐着性子,辩解道:“我真没事儿,再说了,只靠你一人养家,这点钱够干嘛啊。”
    少年浑身一僵,乌云密布,一字一顿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多了你这点儿钱又能干嘛?”
    少女理直气壮地说:“细水长流,积少成多啊。”
    “我之前在永巷里洗衣服不是洗惯了的吗?你之前都能狠得下心,怎么现在就看不过去了?自尊心受挫了?”
    此话一出,少年就像是被一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火焰顿熄,面色显而易见地苍白了下来。
    抬眼看向了她,唇瓣抿得紧紧的,眼里竟然有几分惧意。
    “……”
    拂拂自知失言,抿了抿唇,急得汗都冒出来了,“抱歉,我不是故意埋汰你的。”
    牧临川面如金纸,额发低垂,碎发覆盖了眼睫,还是一声不吭。
    烛火跃动了两下,噼剥地爆开了一朵烛花。
    “不会了。”
    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只有一瞬,牧临川忽道。
    “什么?”
    他一副厌世的表情坐着,血红的眼宛如血玉般幽深,他无甚表情地抬起眼,唇瓣白得像鬼:“以后再也不会了。”
    拂拂被他看得心里忡忡直跳,心里无端觉得空落落的,慌乱无措地错开了视线。
    “好好好,我不去行了吧,都听你的。”
    这话都是哄小孩子的,第二天,拂拂眼睛眨也没眨,又准时去了酒肆打卡上班。
    她没忘记,牧临川强硬地掰开她的手掌,翻来覆去打量的时候,他的手上也有点儿红肿。
    寒风凛冽中,当街卖字,手要不停地写,总不能戴手套。
    拂拂没绷住噗嗤地笑了,笑着笑着,抬起手揉了揉眼睛,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还说她呢,这小暴君也冻出冻疮来了吧?
    她可不是什么娇气包,穿越前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可这小暴君娇生惯养,锦衣玉食的长大,哪里受过这种磋磨。定了定心神,拂拂一阵长吁短叹,有一下没一下地搓着盆中的衣物。
    双手一绞,动作利落地拧干了,沥尽了水。
    她虽然答应了牧临川,但总得干完这个月把工钱结了再说。
    来送衣服的女郎,忍不住皱着眉头问了一句:“怎么还在洗呀。”
    这女郎名叫阿芬,是酒肆的伎子,素日里和拂拂关系不错。
    拂拂无奈地锤了锤酸胀的腰背:“生活所迫。”
    阿芬见状,干脆也不走了,直接拽了个胡床在她面前坐了下来。
    阿芬样貌明艳,有点儿泼辣,恨铁不成钢地白了她一眼。
    “你夫婿呢?就不管你?”
    “这样没用的男人,换作是俺,俺才不跟他过呢。”
    陆拂拂心想,她也没办法呀。
    想到这儿拂拂也有点儿发愁,长长叹了口气,倾诉欲和吐槽欲瞬间爆棚。
    “不瞒你说,我……呃夫婿。”
    姑且算是夫婿吧。
    “我夫婿他遇上了事儿。”拂拂压低了嗓音,鬼头鬼脑地在腿上比划了两下,“腿断了。”
    “其实俺早就想和他掰了,但——”
    阿芬露出个我懂的表情:“但觉得这样太无情无义,太不是人了?”
    “对对对。”女孩儿猛点头,“人刚断腿我就离他而去,感觉太不是人了。”
    “你啊,”阿芬叹道,“还是太讲义气了。”
    “其实……”说着说着,拂拂大脑一时短路,苦着脸喃喃地说,“其实我之前还蛮喜欢他的。”
    暗恋真不是人干事儿。
    “但他竟然喜欢上他嫂嫂。”
    阿芬惊得差点儿跳起来,嘴张得老大:“这、这不是……乱……”
    乱。伦吗?
    “这样的男人你还跟?”
    拂拂犹豫了一下,苦笑着道:“我这不想着等安顿下来再和他提和离这事儿吗。”
    “郎君今天怎么这么早收摊啊?”
    附近的商贩笑眯眯地问。
    牧临川倒是一副从容的,如鱼得水般的模样,头也不抬,熟稔地答道:“今日有些事,天冷了,刘翁你注意保暖防寒。”
    许是自己从那高高的王位上摔了下来,跌落了,摔进了尘埃里,成了和大家一样在泥巴地里打滚的普通百姓,知民生之多艰后,他的态度简直有了质一般的飞跃。
    只不过骨子里还是那个漠然冷淡的人。
    昔日修长的手指,冻得红肿,小心翼翼地在钱袋里拨弄着。
    一二三四五……
    数了数钱袋里的银钱,大概能买只鸡了。
    他攥紧了钱袋,抄入袖中,转动轮椅,驶入了凛冽的寒风中。
    几文钱一斤的鸡,牧临川却破天荒地地耐心讲价,磨得口干舌燥,嘴皮子都快磨破了,翻来覆去地说,丝毫不落下风。
    本来看他年纪小,又是个男人,有意多宰他两刀的商贩是彻底无奈了。
    都说什么君子远庖厨,这集市里来往的大多都是妇人,少有他这般年轻的郎君。看着到俊秀清贵,怎么比那些常年主持中馈的人妇还难缠。
    “郎君我看你言谈举止不凡,怎么还和俺们争这几文钱的利。”
    牧临川头也不抬,在那儿自顾自选鸡:“几文钱也是钱,大家出来做生意,谁都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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