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造这个岛屿的神,应该是一位艺术家。
简底栖刚准备再往树枝前爬爬,以便看得更仔细些,不想那枝头过于细软,她一个翻身掉了下去。
“啊——”
她尖叫一声,这树比奥尔菲斯最高的殿宇还要高上几层,摔下去必死无疑。
那衣裙上带着细闪,阳光下格外迷离梦幻,如一只破碎的蝶极向下坠去。
但就像所有的不死定律一样,真爱总是会在女孩遇到危险的时候及时出现。
一双大手牢牢接住了她。
终于。
在最惊险的时刻,她再次见到了那个男人。
没有任何语言,仅仅四目相对,她已经知道,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没有戴面具。
她可以清楚的看见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鼻梁,他的嘴唇,以及感受到他怀抱的温柔。
男人看着她,微笑。
“卡萝尔?”
他唤了她的名字,就像第一次在沙滩上见面时那样。只不过那时候他是以神的形态,而非后来的凡人之躯。
简底栖那一头柔亮细腻的金色长卷发,随着风浪漫飞舞,一如当初。
她的声音带了一丝颤抖:“您好,我叫卡萝尔。”
一种难以描述的感情在心中炸裂开来。
她高兴得几乎要落泪了,等察觉时,那泪已经顺着下巴滴到了脖颈上,如透明的露珠一般迷人。
他们身体彼此相贴,连心跳声都几乎同步。
她如此真切地拥抱着他,那种真实感太过安心,甚至她不愿意再放手。
男人声音里带了一丝暗哑的笑意,像是故意捉弄她一般。
“你为什么在此哭泣?”
她记得。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问她的。
第54章 神有何求(上)
风来, 吹柔了心尖。
简底栖本想有许多话想说,许多事想问,可终究是涨红了眼眶说不出来。
“因为……因为……”
她太想见他。
男人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泪。
他以一种几乎怜悯的姿态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如同哄初生的孩子一样耐心:“我都知道。”
这一声轻叹, 倒是让她紧张地攥紧了手心。
原来。
他也是明白她的。
刹那间。
四周的天地全部旋转,其他所有的人和物全部消失了。世界一片苍茫, 无边无涯, 只剩下他们两个紧紧相拥。
她仰头问他, 琥珀色的瞳孔里蕴满了光:“你到底是谁?”
男人只是看着她,唇边泛起一丝温柔的笑意。
“你希望我是谁?”
他又把这个问题递给了她。
她半咬着唇,不确定道:“你就是他们说的创世神吗?”
男人说:“神, 不过是世人的称呼。”
他微凉的指尖轻覆上她的双眼,那一刻, 仿佛所有的光都熄灭了。
“我可以是这世间的每一个人,每一棵树,每块不起眼的石头,每一只追赶麋鹿的狼。万物生灭皆无常, 唯有圣光永恒。正如每一片凋零再生的叶,我早已历经上万次死亡和重生。”
世界寂静一片, 连细小的虫鸣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简底栖有些紧张地握住了他覆在眸间的手指,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的温度。
“所以……你真的是特洛西。”
特洛西。
她从未念过如此动人的名字,尾音微微上翘带着一点点可爱的鼻音。
每一个字节从她洁白的齿缝中流出, 带着轻柔和俏皮, 宛如钢琴上跳动的琴键,一个音符一个音符跳跃出来,连绵起伏, 构成整章完美的和弦。
简底栖听见男人胸膛里的笑,微微震动:“是。”
那一刻,她的心彻底安定下来,再没有什么能动摇。
她听见他说:“带你去一个地方。”
特洛西松开了手指,她的眼前恢复了一片清明。
眼前并非黑暗,而是一片纯白。
触目之处,皆是雪白,无穷无尽地漫延整个世界,雾气浮动,仿佛一场永远不会播完的白色电影。
简底栖稳稳地站着,紧紧握住他的手:“这是哪里?”
特洛西说:“这是最初的世界。那时候我刚睁开眼睛,时常会坐在这里冥想。”
她抬头看他,却只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颚线,如雕刻师刀下最写意的一笔,在雾气中恣意风流。
“听起来你似乎在这里待了很久。一年,十年,亦或是一百年?”
特洛西只是笑,唇角弧线比钩月的弧光还温柔。
“时间对我来说没有意义,从出生开始,生命就已注定是漫长乏味的。”
他轻挥衣袖,薄衣如不灭的烟云,一缕细发从半垂在颈间,依偎在微露的锁骨上。
“看,这是世上的第一片海。”
他们凌空而立。
漫天海水扑面而来,惊天长啸,仿佛要将他们吞噬。但那些浪花刚触碰到脚底不远处,又很快乖乖退去了,只在下面翻滚着,渐渐归于平静的蔚蓝。
“原来你第一个创造的是海洋。这也对,水是万物之源,有了水就有了生命。”
简底栖觉得新奇极了,她明明站在空中,却如履平地。
想来,即便她此刻在海上空奔跑起来,也不会有任何大碍。只是那位神牵着她的手,她有些难以放开自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