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仿佛不是遭遇了一场意外,而是患了不可治愈的绝症。
这件事所带来的病毒,会一直生活在他们身体里,不断扩散、升级,药石无用,痛苦终生。
叶思北看着这些人的话,感觉像是进入一个病友群,看着病友和她分享她的未来。
她们告诉她,最开始时候,会有很激烈的情绪感觉,但其实并不能真切体会到这件事对于未来到底有怎样的影响。
但慢慢的,感觉没有那么激烈,开始变成绵延不断的痛苦,一年,两年,什么时候意识到这件事仿佛永远不会结束时,就开始一面习惯,一面绝望。
生活会在这个过程里,慢慢翻天覆地。
有的人滥交,有的人酗酒,有的人毫无自控能力生活活得乱七八糟,有的人自卑惶恐连门都不敢出,甚至有的人还会爱上施暴者,无论家暴、侵害,都无底线沉沦接受,只是为了安抚自己,至少这些苦难是她自己选择。
没有人说得清到底是怎样一个变化逻辑,甚至当事人自己也无法理解,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的人生彻底脱轨又无能为力。
叶思北看着这些人的话——她的未来,她清晰的意识到,其实黄桂芬为她的选择的,的确是最好的道路。
掩藏好,不出声,不要让任何人知道,那么至少,她的伤害只会来源于自己。
只要她能放下,像是被一只疯狗咬了一口,这件事,就过去了。
这个认知让她压抑到窒息,无法入眠。
她直觉自己该找点事做,看着茶几上秦南留下的半盒烟和打火机,她鬼使神差的,拿了一根走向阳台。
她坐在阳台的椅子上,看着这寂静的黑夜,点燃了手里的烟。
她从小循规蹈矩,虽然会和父母吵架,性格带刺,但其实她一直严守着这个世界所有对“好孩子”的评价。
要努力读书,不抽烟,不喝酒,不化浓妆,不穿没有袖子的衣服,不穿膝盖以上的裙子,不纹身,不随便谈恋爱。
可这一切好像也没有保护她,她还是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她在黑夜里反省自己,从笨拙的单纯只是吸气、吐气,逐渐找到一些门道。
烟草让她平静下来,她看着天边隐约有了光亮,那光亮带来莫名的安全感,她疲惫看着,在清晨的风里,终于闭上眼睛,得以片刻安宁。
昼夜颠倒过了三天,她情绪慢慢平缓下来。
12号晚上,她又收到了每个月银行照例发送的催缴通知,告知她这个月还款数额和日期。
这提醒着她,她该回去上班了。
她给范建成发了自己回来上班的信息,当天晚上,她坐在阳台上抽了半夜的烟,喝了许多酒,才让自己勉强入睡。
等第二天起床,她起身到了镜子面前,梳洗之后,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下意识去拿粉底,然而刚碰到粉底,她就顿住,片刻后,她打开镜子后面的储物柜,把里面所有的护肤品、化妆品都拿了出来,泄愤一般扔进了垃圾桶。
她梳了一个最规整不过的马尾,用不带一点装饰的发圈,然后套上了一套黄桂芬给她买的灰色运动衣,背了一个运动包。
打理好自己,正准备下楼,她突然注意到天色。
清晨天还没亮,路上人应该不多,她一瞬间止住了脚步。
太危险了,她想。
于是她又等了等,等天彻底亮了,她才下楼。
她不敢坐公交车,害怕与人接触的可能,只能搭乘更昂贵的出租车去公司,去的路上,她满脑子都是关于那一夜的疑问。
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侵害她的是谁,那天晚上还有谁知道?知道的人会如何看她,会说出来吗?
这些问题都让她觉得惶恐,可既然决定要把事情隐瞒到底,就必须和平时一样生活。
她需要收入,要养活自己,要和以前一样活着。
叶思北不断给自己坐着心理建设,等下了车,她死死捏着书包带,硬着头皮往“富强置业”的门店往前走。
公司和往常并没有任何区别,现在这个点已经不早,公司大多数人都来了,范建成站在门口,正招呼着清洁工扫地。
越靠近他,叶思北心跳得越快,她几乎快要发抖,只能低着头往店里走,假装没有看到范建成。
“思北?”
范建成眼尖,先看到她,正笑着想打招呼,突然看到叶思北没穿公司的工作服,他抬头皱眉看向叶思北:“你制服呢?”
叶思北不说话,用沉默表示对抗。
“思北,你又不是第一天上班,公司规定不知道吗?”范建成语气稍微重了些,“怎么不穿制服?”
“忘了。”
叶思北低着头撒谎,范建成见她似乎不太对劲,挥了挥手:“今天忘了就算了,扣你五十块,明天要再忘,就按规定扣两百,记好了?”
叶思北站着没动,范建成察觉有异:“思北,你怎么了?”
“范总,”叶思北抿紧唇,还是把一直想问的问题问了出来,“酒局那天,是你把我送回家的吗?”
“是啊,”范建成答得干脆,“你和楚楚都要我送,我先送的楚楚再送的你。”
说着,范建成似乎觉得这样说显得他偏心,赶紧解释:“楚楚那天也醉得厉害,她家顺路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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