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察觉出魏希心里的疑惑和眼里的未尽之言,温淑芬倒了一杯水,递给魏希,“这世上能将事情说出个一二三四的不算厉害,但是能将民生大事做出改变,造福于普通人的,才叫本事。
你郑伯伯就是后者。”
“所以您也是因此,愿意为了郑伯伯在家里洗手做羹汤吗?”魏希问道。
温淑芬想了一会,摇头,“不单是因为这个,我和你郑伯伯感情很好,单是想到他回到家里,能吃到我做的饭,在他疲惫的时候,递上一杯温水,就这样想着,我就觉得幸福。”
说着,温淑芬停顿了一会儿,她看向魏希,“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这于我而言就是最大的幸运,那是著名翻译多少本书都做不到的。
你郑伯伯年少的时候就有大志,他立志要以一己之力,改善国内的建筑体系,他积极保护建筑遗址,不断地在房屋建筑上做研究,让屋宇的建设能更加简洁坚固。
这些是他的志向,而帮着他实现他的志向,也是我最大的愿望。”
温淑芬说这话时,眼里时掩不住的温柔眷意,仿佛眼前已经有了丈夫得偿所愿的画面。
看着温淑芬的样子,魏希似乎有些理解了温淑芬的想法。
魏希沉思了一瞬,她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大概是在儒学浸染下,所有文人心底最奢望,最想做的吧。是天下文人共同的志向。”
温淑芬笑了,“你这孩子,年纪小小,说话的时候却时常显得有些老成,和你郑伯伯似的。不过……”
温淑芬转折了一下,“你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见识,确实很不错了。过几天,你就要开学了,我希望你能一直保持这份初心,保持你最初学医的这份坚持。
你考进的是 * 全国最好的学府,不出意外,你会有一条非常广阔的人生之路,但是它也意味着你要经历的诱惑会更加多。不一定是送上门的利益,也可能是藏在心底的不平,嫉妒,落差,甚至是对其他人的愤恨。
我见过很多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走上了和原来截然相反的道路。他们有的出身好,有的不好,原来甚至是很善良的人,但不管他们怎么挣扎,最后还是迷失在了追逐的漩涡里。
所以,到了学校里,如果你对周围的一切感到陌生、不适,或者落差,都可以和我分享,哪怕毕业了也是一样。不要把情绪积压在心里,你不是一个人孤身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我和你郑伯伯一直站在你身后。”
温淑芬洋洋洒洒说了好长一段话,魏希当然知道她煞费苦心和自己这么说是为了什么。
自己陡然从偏僻的赤溪村来到繁华的首都,如果自己真的只是小村落走出来的普通小姑娘,很可能会在突然的繁华和落差中迷失自己。
温淑芬的这番话应该酝酿了有一段时间,今天刚好有机会,于是同魏希说了。她其实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给魏希一些底气,能直面落差与不平的底气。
至少让魏希知道,她身后还有人。
时间过得很快,如白驹过隙,一晃,就到了魏希开学的日子。
徐衍原本是想要陪魏希开学的,但是临时接到通知,不得不提前返校。
郑家夫妇自然而然,就成了陪魏希开学报名的不二人选。原本魏希是想自己一个人去的,不过是开学报名而已,自己也不住宿,不用搬行李,打扫宿舍,实在用不着陪着。
但是郑家夫妇觉得,魏希大学开学是个大日子,一辈子都只有一次,别人都有父母陪伴,让魏希孤零零的一个人去报道,未免不美。
更何况,魏希在首都只有他们俩个长辈,离学校还近,就更没有理由不去了。而且郑既明还是首都大学建筑系的系主任,虽然和魏希不是同一个系的,至少同在学校任教,也能趁机叫相熟的同事能对魏希多加照拂。
于是,在郑家夫妇的满腔热情下,魏希带着轻飘飘的录取通知书和资料,以及郑家夫妇,一同去了学校。
他们住的就是首都大学的家属院,一大清早就能听到隔壁传来的喧嚣声。这是开学报道的第一天,加上是十年以来,第一批参加高考,考进学府的同学们。不论是老师,还是同学,脸上都洋溢着真心的笑容。
据住在楼下的教授说,之前由工农兵推荐入学的同学们,并不是不好,他们也有很多人非常努力,但是大部分都只有初中学历,接受的教育还参差不齐,学了机械专业,却连最基本的函数都听不懂,他甚至要从基本的单双数,自然数讲起。
一个教的辛苦,其他人学的也不容易。
这下,终于能迎来有基础知识,至少不用从 * 头教起的学生,又怎么能不让人来的激动兴奋。
比起魏希,温淑芬可比她郑重多了,魏希头上别着的是温淑芬早早去百货商店里抢到的头饰,听说是外贸区域里的。是一束花饰的发夹,就像欧洲画像中描绘的神话故事里的宁芙们头上的花饰。
并且发卡的材质很好,并不是普通的假花,也不是市面上常见的粗糙劣质得塑料制品,细致到连一个叶络都栩栩如生。
温淑芬帮魏希编了一条侧编的蜈蚣辫,顺着编发的那一侧夹上。衣服是温柔的莫兰迪色系的长裙,称得魏希就像是从画中走下来的小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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