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嘉,这是他应得的,”原淼的脸在滴血,被砸碎的头骨暴露在空气中,泛着森森的凉意,“嘉嘉,你哭什么?他活该啊,谁让他没有救你?没有救我们?”
原嘉逸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原淼,他怕极了,整个人怯懦地向后退去。
“可是他,可是他这次救了我,妈妈,你不希望他救我吗……”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充满霉味儿的小房子里面,脚踝被锁链扣住,在原淼发脾气的时候,犯毒瘾的时候,他只能咬着牙忍住疼痛,无处可逃。
“但他没有救我!”
原淼突然打断原嘉逸的话,倏地凑近他的脸,狰狞着面孔,“他没有救我!”
明明只是虚无的梦境,可原嘉逸却像是被攫住了颈项一样难以呼吸,他困难地攀住原淼钳住他脖子的利爪勉力拉扯,然而仍旧无能为力。
他哭着解释道,“……妈妈……他不知道……唔……咳咳,他不知道啊妈妈……”
“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孽障,当初就不该心软,我就应该直接杀了你!”
被原嘉逸当成了亲生妈妈、叫了将近三十年的原淼凶相毕露,对着原嘉逸说他连一个字都不敢继续听下去的狠话。
“你压根儿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你从来都没有被人期待过降生,一个人都没有,除了那身有用的血,你对这个世界来说——”
原淼说的都是原嘉逸平日里藏在自己内心深处,从来不敢面对的真实心声。
她还在残忍地笑着,“……毫无意义。”
梦有两种,一种醒得过来,一种醒不过来。
被原淼的怨恨纠缠着,以致于原嘉逸一度觉得自己可能永远都没办法再睁开那双眼睛。
“嘉逸,嘉逸你怎么了?”
温格拥住瘫软在他怀中的原嘉逸,他自是看不见原嘉逸覆在层层叠叠的纱布下的眼睛,只能轻轻摇晃他的身体。
“来,我抱你躺下,你太累了,你需要休息。”
原嘉逸任凭他把自己抱到床上,疲惫地歪着脑袋喘息着,刚要安静入睡,突然听到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上去人数不少。
他抬头想要询问温格门口是什么人,但还没等他张嘴,就听见门口传来大声的叱骂。
“你们是什么东西,给我滚开!”
声音听上去是位精神头十足的老年人。
门口的保镖是段浮的人,脾气硬得和他一脉相承,堵在门口一动不动如同两尊门神。
原嘉逸对这个人的声音感到很陌生。
他并不认识哪位老年人……
“好好的一个大男人,不娶妻生子,偏偏来勾引我的孙子!”
听到他站在自己的病房门口如此诋毁,原嘉逸皱着眉坐了起来,正要拜托温格扶他出去看看什么情况,却已听到开门声,紧接着传来温格严肃的声音。
“这位老先生,您好,这里是我朋友的病房,您可能找错人了。”
“错个屁,就是这个小狐狸精害了我们慎言!我问得清楚之后过来找的人!等等!你又是什么人?你凭什么比我先进去!”
这声音……分明不是薄龄……可是他又说薄慎言是他的孙子……
原嘉逸听到这里怎么可能还躺的住,他无暇顾及后面那两句话,忙用胳膊肘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想去扯下覆在眼前的纱布,被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握住手腕方才作罢。
“门外是薄夼老先生。”
段浮冷冽的声音响起的同时,他已经把病床一周的布帘拉得严严实实,“我来处理,原先生您先好好休息。”
他的声音总是充满着让人无条件信服的沉稳,原嘉逸即便再想出去亲口对薄夼道歉解释,最后也还是被段浮近乎是命令般的劝慰给按在了床上。
“……段先生,麻烦您了……”
“不麻烦。”
段浮松开原嘉逸的手腕,站在他床边又替他系了一下头上的纱布结,然后转身离开病房。
薄夼带来了不少人,看那副架势像是要直接将原嘉逸拖出去乱棍打死的派头,也不知段浮出去说了些什么,三言两语之间,那些脚步声纷纷离去,虽仍夹杂着薄夼的怒骂,但明显已经放弃针对原嘉逸这件事。
原嘉逸根本听不见段浮的声音,他屏息凝神地仰面躺在床上,两只胳膊自然地垂下来。
冰凉的床栏杆让他极其清醒,根本无法酝酿出哪怕一丝丝的睡意。
跟在温格身后走进来的段浮按按口罩,俊逸挺拔的身形分毫不弱于高大的前者,他淡淡开口,“原先生由我来照顾就好,这位先生您去歇着吧。”
段浮向来有本事将一句普普通通的陈述语句说成挑衅的语气,细听过去还带着几分令人听完抓心挠肝的嘲讽意味。
温格诧异地回望着他。
这小矮子到底什么他妈来路,这么野?
看他不好惹,温格也懒得和他计较,省得让原嘉逸休息不好,便捞起外套走出病房,去跟不得不委屈巴巴地守在医院里的温敖挤一间屋子。
医院的病房毕竟不是酒店客房,破例给段浮开一间已经是护士长看在他的长相上徇私枉法了一回。
听见温格离开屋子,原嘉逸竟反倒轻松了一点,他坐起身子抓挠着床帘,望向段浮窸窸窣窣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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