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紧牙关,立即迅猛错身,避开了紧接而来的直拳。这一拳再次冲着他的脑袋而来,假使它击中,那么易真的颅骨只会变成一个装着红白之物的碎碗,但它没有打中,仅在墙上留下了深深凹陷的坑洞。
“你的对手可不会在突袭之前先通知你,”容鸿雪的声音在风中飘荡,“早点习惯,不然就要当十天的沙袋了。”
“你想让我越多少级揍你?!”易真头也不回地怒吼,他的身形已掠成了无形的狂风。
风中传来了金属鸣叫的声音。
易真的耳朵一动,和昨天的筷子一样,这也不是常规暗器,像容鸿雪这样的绝世高手,真正做到了飞花摘叶皆可杀人的境界,他随意投出来的东西,哪怕一片绒毛,亦有刀锋的威力。
他不敢托大,折桂十二指凌空刺出,双手蛇一般地窜出去,只听清脆的叮当两声,宛如金玉相击,几乎同时响起,他已经衔回了两样事物。
是一对乌黑无光的沉重手环。
易真的速度都被这份量拖得一坠,他当机立断,即刻向后飞甩。
手环发出坠地的巨响,容鸿雪在他身后笑:“等级压制的镣铐,我一口气上了三副,总算压到了A级。现在我不用精神力,统共只高你四个档次,三十招以内,能全身而退,就算今天你赢,怎么样?”
全身而退,说起来轻巧,听起来却料峭得叫人齿冷。
易真自然知道什么是等级压制装备。
这是一种用炼金药剂,以及密度极高的超重矿石组合制作的束具,专门用来抓捕重大的罪犯,或者制服凶恶的猛兽异种。开启之后,它会自动向肌肉内注射弱化药剂,足以将高等级的驾驭者暂时变成一个普通人。
容雪鸿居然用了三副,才把自己降低到A……
“可以啊!”他厉声道,“那来罢!”
他回身,与容鸿雪撞在了一处。
常言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自然也分出了许多的流派。
在腥风血雨里斗久了,什么张甲李乙都能聚个山头,借自己的三脚猫功夫,吆喝几个听着拉风阔绰的名号。
可流派再多,门阀再多,天下万法,终归不离其宗,一分快,另一分便慢;一分正,另一分便邪。
易真自己就是以快打快的路数,他从来没想过,容鸿雪的身手,也可以这般又快又邪!
容鸿雪出招的角度刁钻无比,且自带一股狞烈的煞气。他不会针对人的险要处,咽喉、心口、动脉、下腹,这些一触毙命的地方,武者大多要百般防备,几乎训练成了身体的条件反射,去阻挡袭向命门的攻势。
他打中的,全都是普通人想也想不到的地方,在受伤之前,易真居然不知道,原来自己的这个部位还能受伤!
七招之后,易真的大臂内侧,肋骨外侧,大腿和小腿的后侧,全然渗出了重伤的瘀血……容鸿雪仿佛在遴选他的软肉,然后出其不意地宰上一刀。这比直击死穴还要令他心惊肉跳、难以提防,因为容鸿雪没有章法可言,只是在挑剔他的薄弱之处。
人体有多少命门?
不多,可以说很少。防住最要紧的几个地方之后,只要不是当场打死,事后都能救助。
人体有多少薄弱之处?
很多,可以说数不胜数。人的肉身毕竟不是精钢打制,易真也不是练外门功夫起家的,容鸿雪经得起他一掌,他却经不起容鸿雪一拍。
他愈发焦躁,内力以开闸的速度消耗。忽然听见太阿说:[玩家,冷静。]
这一声乍然传在他的耳畔,易真一怔,抿紧的嘴唇不自觉地松开了,仿佛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是了,他本该冷静,不管和他交战的人是男主还是男配,拥有什么样的身份,应对这样一个冠绝人世的高手,他首先要冷静,绝端的冷静,方能空出余地去想别的事。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转换身法。
易真与人争斗时,内心往往暗含着戾气。他不会主动挑起事端,然而真打起来了,他必然要对方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十倍百倍地奉还。星凋的晚宴是这样,尤金是这样,响尾蝎暨青依然是这样。
因此,他和容鸿雪一交上手,这股戾气便同样隐隐地控制住了他的心神。容鸿雪越刺痛击伤他的弱点,他就越怒气滔天,如火如雷,杀意在太阳穴中突突狂跳,执意让对方也加倍品尝这份苦楚。
可他本来就不能对容鸿雪怎么样……两边的实力差距太大,一只蚂蚁纵然能够战胜另外一只强壮的蚂蚁,莫非它还能战胜一条毒蛇么?
——既然此路不通,为什么不去走其它的通路?
就拿你来喂招!
容鸿雪的眉心轻轻一皱。
以他对局面的掌控力,他完全可以感觉到,场上的风向突然变了。
说句实在话,易真能撑到现在,已经使他十分讶异。易真身体的任意部位皆可以散成雾气,百分百无效化自己的攻击,而来不及化雾的部分,也温凉坚韧得像是美玉,错手时,有清越的鸣声。
这种奇异到匪夷所思的本领,已叫他见猎心喜,感到无法遏制的兴奋,活像头半饥不饱,又在荒林间嗅到了血腥味儿的野兽。
——小真,你确实是个不得了的宝贝。
他笑意狰狞,将这句话淹没在急促的喘息中。这一刻,容鸿雪既想视奸易真遍体鳞伤,倒在血泊里的模样,又想把他囫囵吞进肚腹,好好体味他的不凡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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