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歌续勉强勾了勾嘴角。这个间隙本进来给他递了一堆药片,严歌续皱了皱眉头有点抵触,但还是没说什么,试着吞咽,但刚咽下去不久又反胃吐了出来。
本很熟练地拿了个盆给他接这,说:“算了,晚一点再吃吧,吐了两次了,心脏现在会不舒服吗?”
严歌续摇了摇头靠回床头。
贺恒光安静下来,冲着他笑了笑戴上耳机,给他扬了扬背单词的页面,低下头坐在他床边。
严歌续眼角余光瞥过去的时候看见有水从对方下颌落下来,砸在手机屏幕上,对方握着手机握得特别用力,指节都泛着白了的力道,像是手机得罪他了似的。
严歌续拍了拍床边,有气无力地出声说:“我看看背到哪了,记住多少了?”
贺恒光飞快抹了一把眼睛,按灭了手机屏幕,故意背在身后说:“不要嘛,等我背多点了你再考我,现在多丢人啊。”
严歌续极力忍住了一阵恶寒,他手指抖得厉害,新药给他的感觉很不舒服,耳朵嗡嗡地响,好久才能对贺恒光的话作出反应,说:“没关系,时间还很长,慢慢学。”
贺恒光骤然嘴角落了下来,低着头不言语,时间还有很长似乎踩了他的痛脚,严歌续说这话的时候显然是没有把自己纳入这个维度的考量的,他把生死可以置之度外,贺恒光还做不到,他从来了这里没有一天晚上是完整睡过去了,异国他乡的大床上,做过了无数个失去对方的梦。
“回去收拾一下行李吧,宋宁明天过来,你可以订明天的机票了。”
贺恒光张嘴,又闭上,脑袋耷拉地像是霜打了的茄瓜,一点儿精神都没有了。
没等贺恒光挪出门外,严歌续趴在床边又是吐,新药的反应很大,他嘴里的味道就没有散过,他几乎一下要往床下栽,又被贺恒光撑住。这会儿的少年人反倒是格外地靠谱,手掌贴着清瘦的脊背轻轻地给他顺气,又哄:“没事了没事了。”
严歌续猛地攥住了对方的手臂,手指不自觉地用力,几乎要嵌进对方的肌肉里,喘了半天气才说:“要不不治了吧……起码最后我……”
贺恒光拍着他什么也没说,看着严歌续慢慢地陷入昏睡。
凌晨三点,护士过来检查才吵醒了严歌续,严歌续睁开眼,看见贺恒光坐在他身边,本不在。
护士走后,贺恒光忽然问他:“要去看日出吗?5公里,有个海滩,我查了,有很多在那里拍的日出的照片。”
“啊?”严歌续以为自己在做梦,愣着发出了单音节。
“想去吗?”贺恒光认真又问了他一次。
严歌续有些反应不过来了,贺恒光明明应该是很在乎他身体,但似乎又并不是很介意带他去做一些看上去有风险的事情,让他看他打游戏也是,带他去看烟花也是,现在问出这个问题也是。
“想。”严歌续顺从了自己的内心,他每天看一样的天花板白床单看得想吐了,但是就连下个床有时候都会被一连好几个人轮流问候一遍,严歌续有时候回答烦了也会发脾气,有些不耐烦抗议说他只是下个床走两步而已,还没到那地步呢。
但回答了想,严歌续又有点力不从心,他把手撑在床上很努力地想要坐起来换衣服,却发现手臂没什么力气。
贺恒光凑过去帮他套衣服,一层层地往他叠,一直到最后整个人罩在宽厚的羽绒服里,只露出了一张清瘦苍白的脸。
“会被拦下来吗?”严歌续坐在床边看着贺恒光单膝跪在地上给他穿鞋,他最近水肿变严重了,鞋子稍微有点紧。
“偷偷地。”贺恒光笑了笑,跪在他面前露出紧实的脊背,说:“上来吧。”
严歌续脸埋在他后颈的位置,发现小朋友计划好了,就连的士车都停在医院门口,司机也是个华人,后座上摆了不少看起来像是野外生存的设备,严歌续有点想笑,任由贺恒光摆弄,给他戴了帽子和手套。
海边不远,到的时候天还是黑的,的士车也没走,趁着贺恒光下车去摆弄东西的时候,司机趴在方向盘上听电台打发时间。
“师傅今晚不跑别的单了?”
“他问我一晚上能赚多少钱,在这个基础上给我加钱雇我一晚上,躺着赚钱舒舒服服的多好。”师傅眯着眼睛嚼槟榔。
严歌续全程就是脚不沾地的状态,贺恒光摆弄完了又回来背他,海边支了一个小帐篷,便携式的暖炉也有,进去坐着甚至有点热,严歌续还是有点累了,眼皮子又打架,迷迷瞪瞪地睁着眼。
“先睡会,天亮了我叫你。”贺恒光给他裹了层小毯子,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严歌续躺下。
被叫醒的时候,贺恒光掀开了帐篷的帘子,风灌进来,严歌续稍微清醒了些,整个人都歪在贺恒光怀里。他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海平面的边缘染上了一点儿橘,开始映出天空中破碎的云的轮廓,耳边是海浪拍打沙滩的潮水声,现在不是旅游的旺季,海边只有零星的几个帐篷,都离得很远,仿佛世界上就剩下他们最后两个人,能这样依偎到世界末日。
严歌续想起之前贺恒光带他玩的那个vr的游戏,那个时候对方也是这样在他身后,只是身临其境的感觉,远比虚拟的现实要好得多得多。
少年亲吻他的耳廓,眼神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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