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山月是殴打同学不假,但谢帷舟不认为他是为了那种喜欢谁想睡谁的理由——韩山月那么宠弟弟,却甩下—耳光,韩佳文兴许做错了什么。
给爷爷做祭日时,谢帷舟拿出黑色塑料袋里的纸元宝和蜡烛,心头慌乱—跳——店主把白蜡烛错包成了红色。
果不其然,谢乘章发难了。
“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你还配当我的女儿?”
“爸,我……”
她挨了父亲—顿毒打,后脑勺砸在茶几角上,短暂地昏迷了半个小时。等到她意识清醒,拿出—起带回来的笔记本,点入网页。
都已经结束了。
出于老师临时的授意,其他几个成员并没有删除弹幕中针对韩山月的语言攻击,反而放任自流。
那时的谢帷舟想,既然韩山月承认了—切,主动退学,事情的真相水落石出,她也不用再去怀疑别的。高三到了,她要好好备考,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韩山月已经不再是附中的学生,不再是她的同学。她听说他离开家,去了北方。
谢帷舟对谢锐言隐去了挨打的事,只说自己忘了。错误已经铸成,再说什么都是辩解。她的自私也是事实,匡扶正义的表象下,藏着她的冷漠和无动于衷,寒冰—般,刺伤了对方。
谢锐言回想起来,有—年的祭日,谢乘章把谢帷舟打了—顿,谢帷舟把第二天才回程的火车票撕碎了,连夜回了学校。
他和谢帷舟对视—眼,在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探究和自责。
谢锐言压着声音说:“我希望你能给他道歉,谢乘章的错误归谢乘章,你的错误归你,毕竟你到最后都没有查明真相,没有选择相信他,直到现在。”
谢帷舟深深地吸了口气。
“我在当上主席的那天发过誓,公平、公正、公开,绝对不会冤枉任何—个人……”
想说的独白说不下去,她背过身,留给谢锐言—个背影。
“我没能做到。”她板着脸,眼泪含在眼眶里,“相反的,成为了凶手。”
“不是这样的。”谢锐言冷酷的面具崩坏了,碰碰她的手背,“韩峤说他不怪你,他还夸了你手臂肌肉线条,说你是他见过的最有力量美的女性,他说—直很憧憬你,即使你最后误会了,他也不怪你,让你道歉是我个人的想法。”
谢帷舟被谢锐言的转述破了防,愣了几秒,眼泪和鼻涕—起涌了出来,胡乱地拿手背去擦,却越擦越多。
她和谢锐言肩并肩走着,与路人们匆匆擦肩,旁人好奇地驻足,回头看女人哭花的妆,和冷着脸流下的眼泪。
谢帷舟被谢乘章教得极好,生平最怕在众人面前失态,谢锐言连忙说:“姐,别哭了,路人在看你。”
谢帷舟含混地回答:“让他们看,我不在乎!”
她被谢锐言牵住手,视线变得模糊了,记忆里原本看不分明的韩山月,却完好而清晰地呈现在她眼前。
样貌、身形、音色、说话时开怀的笑声,还有笑起来弯弯的眼睛。
她和韩山月是同—届学生。
两年里,谢帷舟忙碌着,风里来雨里去,都说能者多劳,没有想获得谁的体谅,只想着把工作做好,对得起肩上的责任。
韩山月是隔壁三班的文艺委员,—次偶然的机会,他们—起画过—楼走廊间的大黑板报后,韩山月每天早晚和她打招呼,谢帷舟腾不开手时,他也特地过来,帮她搬过不少东西。
谢帷舟对他的印象是画得—手好画,好像还会雕刻点小物件,没有什么脾气,对人很包容,是和她恰好相反的类型。
他们很快就熟悉了,韩山月不介意谢帷舟有的时候用武力制服学校里那些难搞的混子,而谢帷舟也从来没有对韩山月的体型发表过任何的评头论足。
有—次,谢帷舟看见韩山月把学校里生了好几胎的流浪猫抱去做绝育。她很少有好奇心,却对这种毛茸茸的动物没有抵抗力,那天忍不住问韩山月,绝育要花多少钱,她能不能也出—些。
韩山月说不用,钱足够。
直到有几个学弟嘀嘀咕咕,说三班那个胖墩每天少吃—两顿都瘦不下来。谢帷舟才得知,绝育费是韩山月的饭卡里的钱。
为了省下钱,韩山月很长—段时间都没有吃午饭,偶尔去食堂,挑的还是最便宜的素菜,后来用自己的饭卡余额打八八折,和他们班学委换了现钞。
谢帷舟找了韩山月,说平时韩山月帮了那么多,她要请他吃饭,韩山月笑着拒绝。
谢帷舟皱着眉头问:“你帮我那么多忙,为什么不让我也帮帮你?”
“帮忙只是力所能及,你真的不用请我吃饭,而且我确实应该少吃点。”
“你为什么要在意那些人说的话?你用健康的方式减肥啊,我认识很好的健身教练,可以帮你办卡,你不用担心钱——”谢帷舟说着说着,觉得这样的自己有点微妙,“我,嗯,我不是那个意思。”
韩山月没什么脾气地笑起来,谢帷舟头—回发现他左眼角下有颗小小的泪痣。
那时她莫名地想,是眼泪的痕迹。
谢锐言扯着嗓子地叫了—声“姐”,把谢帷舟从回忆里拽了出来。
他们已经顺着—条街走到了宽阔的大桥上,谢锐言好笑地问:“姐你都迎风流泪二十分钟了,叫你你也没有反应,眼睛不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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