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宋书停下步子回头看他:“你跟他争这个做什么?说起来,我也记起来了,那栋阁楼,是天香阁的吧?”
天香阁便是那栋青楼的名字。
宋师立即闭嘴。
他眨了眨眼,有些心虚,又见宋书勾唇笑道:“我还没问你,你说的回来看我,便是去青楼看?”
宋师不动声色退了一步,脸色不变:“青楼怎么了,离得近,我也是为了能更好地跟你打招呼。”
“但你也没打招呼。”宋书歪头,“最后也不过只是给我扔了一朵花。”
他讲到这里又是一顿:“你那花,打哪儿来的?”
宋师卡了一下,眼神乱飞:“咳……”
宋书凑近他,低头嗅了嗅,眯眼道:“一身酒味儿……你不是说去那儿是为了看我?怎么还喝了酒?”
“……”宋师尴尬道,“喝了一点,不多,真的。”
他莫名心底发虚,实在没想到过了快一个时辰,宋书还能闻出他身上那几不可闻的酒味儿。
宋书眼神平淡,看不出喜怒。
宋师从怀里掏出那只锦盒,犹豫着递给宋书,“好吧,虽然花是那些姑娘的……但这是我亲自挑的。”
宋书伸手接过:“……这是什么?”
宋师讪讪道:“玉佩。”
宋书打开盒子的手顿了顿,瞥见那块颜色温润、带着红缨坠饰的玉佩,半晌才合上,轻声才抬眼道:“你知道一般送玉佩都是什么意思吗?”
他漫不经心的眼神落到宋师眼里,眼角的弧度都仿佛含了几分薄情,宋师盯着他的眸子,恍恍惚惚地回:“……定、定情?”
“……知道你还送这个?”
宋师解释道:“杨川说没关系,我也不太了解,还以为可以送……”
他犹豫道:“要不然,退回去?”
“退什么退,不退。”宋书挑起眉,他收起盒子,双手负在身后,微微倾身靠近宋师,“我倒是还想问问你,你先前在阁楼上,给我扔花又是什么意思?”
宋师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闻言蹙眉道:“扔花怎么了?他们不都在给你扔吗?别人能扔,我为什么不能?”
宋书顿住,片刻,哑然失笑。
宋师见他笑了,眉头也松开了一些,想了想又不解道:“杨川说我做了件事,那楼里的姑娘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我。他又不告诉我我到底是做了什么,难不成……”
宋书转过身往前走,云淡风轻道:“给人丢鲜花果蔬,代表他爱慕对方——这是这些年京城里风靡起来的习俗,我忘了你很多年没回来,大概也注意过这些了。”
宋师站在原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整个人都僵住了。
……所以他刚刚是做了什么?
扔花、在宋书面前跟洛放争宠、送玉佩……
他是喝了假酒吗?!
宋师呆滞片刻,盯着宋书越走越远的背影,见他顿住步子回头来看,眉头挑起表示疑问,才终于缓过神。
他拍了拍脸,最后自我安慰地心想:我又不清楚这些,这可真的不能怪我。
他厚着脸皮装作无事发生,又追了上去和宋书同行,没走几步,便见杨川等在前面的小巷子里。
杨川就是跟着宋师出门凑个热闹,自觉自己多余,跟两人聊了几句,很快先行离开了。
宋师其实想问问杨川,为什么不告诉自己玉佩的事情——他不知道,杨川在京城呆了这么多年,难道也不知道?
然而宋书还在旁边,所以直到杨川临走前冲他挤眉弄眼,宋师都没能问出这个问题。
两人一起回府,一路闲聊,宋师顾忌这是在大街上,也不问旁的,只问宋书如今中了探花,哪日入翰林院就职,以及这半个月里靖康王身体如何、他们在府上都做些什么。
宋书都一一配合。
直至回了府,宋师见莫管家一脸喜忧参半,看着十分精分,喜是因为宋师回府,那忧是什么?
宋师忍不住询问了一句,莫管家便苦着脸左右看了两眼,为难该怎么说,宋书却十分淡定,示意宋师附耳过来。
“爹怕是又在斗蛐蛐儿。”
自从靖康王知道宋书已经得知了真相后,干脆越来越放飞自我了,如果不是还有“病重”这个buff加身,他能天天上街去跟人斗蛐蛐儿,完全抛却了先前的“慈父”形象,往纨绔老爹的方向狂奔而去,再不回头。
宋书这半个月里已经习惯了他爹时而正经时而抽风的样子,因此一见莫管家恨铁不成钢地苦着脸,就知道他爹又在干什么。
他垂眸看着宋师低头凑过来的耳垂,眼睫遮住他眼里的神色,说完这句话,他心头闪过一个莫名的念头:
以前都是宋师总在他耳边说话,现在让他也体会一下痒的感觉。
宋师缩了缩脖子,刚刚还在认真倾听,下一秒就变了脸色,一脸惊悚地直起身:“你吹气干什么?”
“痒吗?”
宋师莫名其妙:“……有点。”
宋书放下手,不理会他的表情,转身往自己院子里走:“痒就对了。”
宋师先去了一趟前院,跟靖康王见了面,被他上来一阵慈父的虎摸,拉着吃了顿午饭,吃完了又去了宋书那里。
他进门时宋书正躺在院子的贵妃椅上小憩,手里的书半挡在脸上,一只手从椅子上滑下来,三月天挂暖阳,天光将他的脸镀上一层白光,连那只滑落下来的手都显得腕骨漂亮五指修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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