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从他掌心一滴滴落下来。
宋书眼神一变,抽刀出来。
若这不是哥哥的身体,他怎么自残都行。
可偏偏这身体是宋师的。
齐郁嗤笑一声,猛地再次将沾了血的手掌覆上宋书的脖子,情势瞬间急转直下。
宋书手里的匕首因无力而落下。
他确实不敢伤害宋师的身体,所以齐郁猜对了。
既然震慑失效,拿着刀也没什么用,宋书干脆利落地抬手,扳住齐郁的手腕。
但他毕竟和宋师这具身体还是有体力差,他不敢动思绪,但齐郁对他下手却不会留情,那力气是在往死里掐。
齐郁阴冷地笑了一声:“知道我是谁还敢跟我坐在一个车厢里这么久,蠢货。”
宋书被他掐着仰头摁在车厢木板上,脸色泛青,眨了眨眼,似乎想要说什么。
齐郁毫不在意,他凑过来兴致盎然道:“既然软的你不吃,那我就只能来硬的了——”
下一刻,扼住他喉咙的手徒然一松。
齐郁骤然被人打断,手腕传来剧痛,一转头,却见景休正拿着木剑格挡在宋书身前,娃娃脸上面无表情。
宋书猛地咳了好几声,脸色才终于恢复如常:“景休,把他敲晕。”
景休点头。
宋书缓过气来,在齐郁怨恨的眼神下慢声道:“知道我已经知道了你是个假货,还以为我不会提前做好准备?”
他嘴角勾起几分凉意,微微一笑,端坐如初,将齐郁刚刚的话启唇,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蠢货。”
齐郁对上景休,绝对是比不过的。
他还没挣扎两下,便被景休敲晕了过去。
至此,在外赶车、听了全程的章五扬声道:“公子,天光寺到了。”
第68章 失忆 “你刚刚说,我是你的谁?”……
齐郁醒来得比宋师要早。
他身下冰凉, 眼前一片模糊,待他慢慢摸索起身,便见到好几双眼睛都坐在旁边的位置上, 像开宴会一般默然不语地盯着他。
而他坐在中间的地上,浑身都被绑着,旁边摆着换魂阵所用的器具。
齐郁:“……”
他一看这阵法就知道换魂成功了,他现在不在宋师身体里。
无悯正凝视着他,迟迟没有开口, 似乎不确定阵法有没有成功。
但是宋书只看了他一眼,便仿佛玷污了眼睛一般,拂袖起身, 轻描淡写道:“成了。”
刚想继续装一装的齐郁:“……”
“为什么?!”
他失控地往前挣扎,因为身体不平衡而栽倒在地,对于一个国师而言,这样的动作已经十分失态了。
身后是宋家祠堂里的佛像, 端庄且肃然。
而他跌坐佛前,却披头散发,满不在乎, 一心只想求个答案。
齐郁盯着他, 声音近乎尖锐:“我还什么都没有说……你为什么能屡次三番, 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认出我不是他?为何先前第一次换魂你就没有认出来?!”
宋书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漠道:“冒牌货终究是冒牌货, 你和他有本质区别。”
“是我瞎了眼,第一次把哥哥弄丢了。”
“从那以后,我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其实这也很好区分。
因为一个不爱你的人,满眼都只有贪婪和欲望。
爱你的人,眼里会有光。
齐郁望着他的身影背着光远去, 恍惚间仿佛记起了很多很多年前,有一个人站在他面前,笑意盈盈地唤他的名字。
“齐郁。”
他眼里有光。
后来那人拒绝了他的告白,借此和他分道扬镳。
他原本以为他是恨的,恨对方既然不愿和他在一起,为何又要撩拨他,恨他们也曾一同走过天下风光,却不能如愿相伴余生。
两个月后,他在一间破庙里找到了那人的尸体。
他是犯了心疾,病倒在那里的。
齐郁从此入了魔。
世人都猜测过他的来历。
有的说那人嫌弃他不够貌美,所以他求美貌。
有的说那人说他迟早化枯骨,所以他求长生。
时间久了,他好像也把这些说法当了真。
他渐渐地忘了,不够貌美、自卑离开的是对方。
一身皮囊化枯骨、早夭而去的,也是对方。
求长生是为了让他复活,剥人皮是为了给他做身好看的皮囊。
连养蛊虫都是因为要制作长生不老药。
他把一块很久以前那人送给他的暖玉视若珍宝、贴身佩戴,不叫任何人看见。
偏偏又每日对着他的画像倾诉满腔怨气和怒意。
他活过春秋,活过四季,活过百年沧桑。
他一日复一日地等着那个人回来,又心知这是妄想。
这样不老不死活着的时间太久了,是什么时候开始,他逐渐忘却了初心,变得贪婪、堕落。
连他自己都信了那些传闻,觉得是对方看不上他,所以才离开他。
可是百年前,他也曾捧着那具尸体,泪水滴滴滚落,守着他直到白骨化作黄土,那时他心想的是。
我爱的不是皮囊。
你再难看,也是我心中最好看的那个人。
宋师醒时,已是晌午。
宋书守在他身边一夜,睡了没两个时辰,听见动静又立即睁眼,见他要起身,扶了他一把:“你这一睡,怎么睡到如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