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若宋师一人失踪,洛放一定会怀疑他离开的用意,说不定会借此生事, 然而若他带着杨川他们一起失踪,洛放最多在宋书假死脱身后怀疑他和宋书暗度陈仓,但证据不足, 他肯定无法宋书死没死, 也没办法。
宋书为了不引起洛放的注意, 这段时间都没有和他联系过,并不知道宋师他们到了哪里, 所以才会传信给安栾他们。
既然已经脱身,那便是计划成功了。
不日后,宋师便会在边疆与大队伍汇合。
三日后,边境之地。
这里和邯郸的秀美风光全然不同。
宋师混在人群中,听见有人议论。
南疆打入大周, 第三座城池江州苦苦支撑许久,终于到了强弩之末。
江州是边疆要领之处,上承袁、翼、关三州,下临极尽穷恶之地,八方无援,却又至关重要。
这城若破,那南疆大军将在大周如入无人之境,往后十几座城池都必定沦为其囊中之物,若不破,尚且还有一丝转圜余地。
南疆领头的将领是部落大将单于晔,行军打仗很有一套方法,既然江州知府苦苦支撑不肯投降,他也放着江州不管,数日里只攻打袁、翼、关三州,而今江州苦苦支撑,袁州沦陷、翼州被围、关州也已人人自危。
关州知府和守城的将士都收拾了东西提前跑了,还能听见不少孩童哭泣的声音,一片兵荒马乱,荒无人烟。
宋师只在城外遥遥望了一眼,拉了拉头顶的兜帽,遮住眉眼,转身从满目苍夷慌乱的人群中离去。
他回了临时落脚的客栈,小二无精打采地趴在柜台边,店里没有一个人,掌柜的倒是还在乐呵呵地数着钱,见到宋师进门毫无反应。
目光一转,又落在他身后另一个黑袍人身上,招呼道:“诶!客官!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宋师转头看了那人一眼,见他裹得比自己还严实,视线在他垂在身侧的手上顿了顿,刚要说话,这人回道:“一间上房。”
这声音有些沙哑,仿佛被刻意压低了一般。
掌柜乐呵呵地颠了颠这人抛过来的碎银:“得嘞!”
宋师微微眯眼,收回目光,转身往楼上走。
他和杨川几人临时在这里落脚,杨川他们各自订了几间房,就在隔壁。
宋师知道那人跟在自己后面上了楼,却仿佛没有注意到一般,一直到打开房门跨进了门槛,他也没有回头。
连门都没关,任由对方进门。
他走到桌边倒了杯茶,听见那人脚步停在门口,声音沙哑道:“阁下不怕我对你不利?”
“你这声音好奇怪,”宋师拿着茶杯回首,半靠在桌边,偏头打量了一圈这位黑袍人,轻笑一声,“我为何要怕你对我不利?没有人能凭一己之力伤我……”
“嗯,也不对,如果是你的话,突然伤我,我倒是会反应不及。但我相信你不会。”
“……”
“黑袍人”顿了顿,将头顶的兜帽掀开,露出一张风尘仆仆、有些苍白的脸来,唯独一双眸子十分显眼、潋滟动人。
他无奈一笑:
“哥哥。”
正是几天前传信给安栾的宋书。
宋师把手里这杯茶递给他,将房门关上,低声问:“怎么这么憔悴?太累了?”
“连夜赶路,好歹才在你们行军之前赶到,自然是累。”宋书在桌边坐下,抿了口茶润嗓,“哥哥,你也太不设防备了,万一来的不是我。是其他人怎么办?”
“我认得你的身形,还有手,”宋师在他身边坐下,牵住宋书的手,“不然我怎么可能让你跟过来?”
宋书依旧不赞同。
他不再伪装声线,而是恢复了自己的嗓音:“如若有人假扮我呢?”
宋师道:“我若认不出你真假,活该我一辈子寡。”
宋书绷了一下,表情也没绷住,笑了一声:“还挺……押韵。”
他思索道:“我已经来了,行军也差不多要到这里了,江州的形势不能再拖,不日我们就要进城,商议敌对之法……”
宋师看他脸色不好,犹疑道:“你还先回房歇息吧,明日再商量这些。”
“回房?”宋书眯眼,“哥哥,你赶我走?”
“……”
宋师见他这表情,卡壳了半天道:“我没有——你不是订了一间房吗?”
他委屈道:“我本来认出你,想跟掌柜说不用订房,结果你提前说了……我明白是为了不暴露身份引人怀疑,所以也配合你……”
宋书古怪地看着他,半晌,听他声音在自己的目光下越来越小,方才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来:“哥哥,你委屈什么?”
宋师眨了眨眼:“你不跟我睡,还不能让我委屈一下?”
“谁不跟你睡了?”宋书这话一出口便觉得有些歧义,因此顿了顿,才继续解释道,“虽然确实是怕引人怀疑才订的房间,但那房间不是给我自己订的。”
“那是给谁订的?景休?”
出京前宋师让景休跟在他身边护着他,来的时候应当也一起来了。
然而宋书却摇了摇头:“不是,景休一会儿会和小五一起过来,再订一间房。”
宋师:“所以?”
“这间是给姣姣订的。”
宋师豁然睁大眼睛:“……洛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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