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突然有个同学却打破了他的墨守成规,描摹出了家和学校之间的一条细线。
“哦,不是的。”顾茜听见他这样问,立马说:“我倒是不担心他学习。”
江初认同的点点头,配合点头的动作又“嗯”了一声。
不担心学习,那担心什么?
他以为顾茜要说什么,结果并没有。
就在他准备出去的时候,顾茜才犹疑:“顾顾在学校里怎么样?”
怎么样?不是学习是哪方面?
江初不明白,他毕竟才十六岁,没有成年人那么会揣摩。
“......”顾茜干笑了一声,犹豫着还是开了口:“说起来也是我从小就没在他身边待过,连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有什么爱好都不知道。现在给他什么,他都说喜欢,但其实那不是喜欢。”
江初不太擅长跟长辈谈心,他甚至不擅长社交,于是只好当个合格的聆听者。
顾茜继续说:“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藏了多少事,对我们......”大概是察觉到后面的话不合适,她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冲江初笑了一下,“我是想你们是好朋友,同龄人之间总会话题多点。”
其实她知道这些话跟旁人说不合适,只是觉得顾执能打破自己画好的圈子,那这个同学必然是跟一般同学不一样的。
不管是想听江初说些顾执不一样的地方,还是想表达顾执本身是个什么样的人,她都在期待能把自己那份呼之欲出的关心稳稳妥妥的落在顾执身上。
十多年来顾执身边的亲人一个一个离开,她就算想要了解儿子也根本都无从下手,于是这份迟到的关心,一直都悬而未决的挂在心里。
而江初,就好像是她好不容易遇到的那个,于是她只能唐突了。
不过有一点顾茜不知道,连顾卓威不是顾执亲爸江初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所以其实她想知道的,江初也未必说得出来。
顾执倒不是故意瞒着谁,被人知道其实也无关紧要,但如果是刻意说那就不是他的风格了。
“不会。”江初把盘子放进水池里,拧开水龙头冲了一下手指上的油渍:“他性格很好,对别人......”江初想象了一下,勉强从牙缝里挤出“总是心存感激。”几个字。
不是江初说的违心,是因为他真的不擅长评价一个人。
顾茜当然知道顾执性格多好。就拿期末考试前两天那件事来说,正好那时逢顾茜生日,他跑到很远的蛋糕店定了个蓝白相间的冰淇淋蛋糕,只是因为顾茜翻杂志广告的时候,无意中提了一句这家店却是不错。
但讽刺的是,她和顾执是母子,却也感受到了江初说的“对别人”。她甚至也觉得心存感激是顾执对那个冰淇淋蛋糕的定义。而不确定那是不是本能。
不知是不是思绪被牵引了过去,顾茜沉声说:“他就是看起来对谁都很好,其实心里有事都不说。就像他爸爸出事的时候......”话到这里戛然而止,显然是情绪之下,不经意说了一半又意识回笼。
江初眉头一蹙,想问她顾执爸爸怎么了,但抬眸却看见顾茜脸色有些发紧,显然那不是什么好事。
他张了张口,最终没发出任何声音,江初最难学会的技能就是安慰人,也并不觉得那是他听了某些话就能打通脉络一时可以学会的。
他沉默着,好在顾茜说到这里也调转了话头。
“所以我看到他带同学回来,特别高兴。”顾茜说。
她应该说的是真心话,江初看见她本来还有阴霾的脸上倏忽之间就消散了。
她的这种高兴,江初其实很能感同身受。
*
直到出了小区门口,街边的车流声渐渐聒噪了起来,顾执才倏然松了一口气,像是从什么巨大的束缚里挣脱了出来,他有些心虚的回过头,小心的问:“我妈平时不这样,可能看你面相好,忍不住多跟你聊几句。”
顾执刚刚接完电话,就看见顾茜跟江初说话,因为那个电话时间有点长,所以错过了他们聊天内容的中心思想,等到他进去的时候,顾茜正在留江初多玩半天,吓得他赶紧找借口出了门。
“嗯。”江初含糊了一声。
和顾执不一样,他在别人家的时候努力维持的镇定,一出门,那条堪堪维持平衡的弦就倏的一下崩断。
他昨天当然没有断片,而且还记得很清楚——
顾执指尖扣住他时手心贴合的温度。惊过神后顾执往外跑的时候毛躁的撞到门把手发出的声响,还有一整晚都弥留在唇上久散不开的气息。
如果不是反射弧太长,他也不至于这时候才局促起来。
江初长久的沉默着,他在想顾执会怎么开口。
“许景说喝了酒会断片,不知道......”顾执转过身来,一瞬间,对上江初的视线,后面那半句忽然自动失了声。
不知道你是不是也和他一样。
“我没断片。”江初斩钉截铁的说。
他的话印证了顾执的猜测。
果然。
没有断片,也记得很清楚,所以别想搪塞过去。
*
暑假已进入尾声,但天气依然和假期前的那场期末考试一样,没有一点点凉下来的意思。
顾执觉得额头上有汗在往外渗,他抬手想擦一下,正抱怨太热的时候,恍惚之间手指就被人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