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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回到家中,楚瑟打开了母亲留下来的《协和胸外科》。
    她抚摸着母亲的字迹,是清秀的蝇头小楷,就像母亲的人一样漂亮端庄。
    妈妈。
    把笔记本搁在心头,仿佛还能体会到母亲的温度。
    有些话,她谁也不能说的,但若是面对母亲,那就倾述一回:
    我一直想凭借自己的能力,走出这段黑暗的日子。但是今天我发现我错了,那些仇人,不会站在原地等我的。
    她是个外科医生,人生的轨迹是四年读本科,四年去国外留学,回国复旦直博毕业以后,七八年泡在医院里做临床。不懂琴棋书画,没有其他赚钱的能力,更不会勾心斗角察言观色。所以就算努力十几年,到头来,也只拥有一双慈悲的手,却没有学会任何惩罚人的手段
    现在说说复仇,也多半是小孩子闹闹脾气而已,归根到底,她不知道如何才能报仇。
    倒是有一个人,即使重病缠身,无法行走,也鼓动了家族中的两面战争,让恶毒的继母和弟弟的日子都不好过,逼得他们不得不逃到国外以求自保。若不是他死的太早了,上一辈子,薄家到底属于谁,还是个未知数呢!
    只是这个人叫薄瑾亭,她最不想麻烦的薄瑾亭。
    七年的时间,两辈子的相遇,她已经喜欢他超出了理智太多太多。可是理智告诉自己,和这个人联手,将会有很大的麻烦。别的不消说,若是长大以后才发现彼此的人生道路不配合,那么,谁禁得起那样的后果呢?!
    妈妈我到底该怎么做?
    黑夜很长,她从月落一直坐到了黎明时分。
    ***
    第二天,楚瑟早早来到了学校里。
    薄瑾亭还没到,她就去操场上跑一跑,调整一下今天的心情。
    昨天一整夜都没有合眼,一半的时间在想如何为母亲报仇,一半的时间在思考如何和薄瑾亭坦白,这两题都不简单,她今天要一起去面对。
    早上的课程都比较无聊,她就用手撑着下巴发呆,一呆就呆了整个上午。
    薄瑾亭还以为她在看外面的小鸟织窝,于是问道:你很喜欢白头翁?
    啊,那只鸟是白头翁?
    嗯,是母鸟亚成体,公鸟的胸前羽毛是深灰色的,母鸟才是浅灰色的。
    真好她无比羡慕道:它们看到的世界,比我们都大得多吧
    薄瑾亭没笑话她的天真,只是笑道: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去看更大的世界。
    楚瑟摇了摇头:不必了。
    她是一个不自由的人,重重的枷锁困在身上,不得挣扎。
    日光渐渐西斜,从早上第一堂课到最后一堂课,楚瑟都没什么精神。
    放学时分,班上的人渐渐散去了,她还是撑着小脑袋,流连着窗外的夕阳和白头翁。
    薄瑾亭一向陪她一起放学的,今天楚瑟不走,他也陪着她看小鸟。
    等到小鸟飞走的时候,楚瑟才开了口:薄瑾亭,你可以解答我的一个疑惑吗?
    什么疑惑?
    上辈子,你的车祸肇事者一直没有找到,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肇事的缘故,是不是和你的家族有关?
    薄瑾亭出车祸以后不久,薄家就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薄谨礼,居然立即出国留学了。后来薄瑾亭去世了,薄谨礼才从法国回来,当中有什么古怪,只怕薄瑾亭是清楚的,她也或多或少知道一部分,只是不好意思问个明白。
    而今,她想知道答案,关于他死亡真正的答案。
    薄瑾亭倒是直截了当:我的那个弟弟脑子有点问题,总是被迫害妄想。所以他请了人干掉我,至于那场车祸,就是他和他的母亲一手策划的。
    难怪,我说你家人的反应怎么这么古怪。
    薄瑾亭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楚瑟,我去世以后我母亲她过得还好吗?
    还好,你爷爷把你母亲接了过去,说什么也不让你母亲一个人住了。薄家老爷子是个讲道理的人,他觉得是自己家族亏待了郦辰君,所以让家人奉养了她。只不过,郦伯母一直沉浸在失去儿子的悲痛之中,不可自拔。
    楚瑟想到这里,叹了口气:你至少还有个爱你的母亲。你不知道,我的母亲
    话音刚落,她的眼泪先溢了出来。
    止不住了,真的止不住了,悲伤就是一道洪水猛兽,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她坦白了,都对薄瑾亭坦白了,包括继母是怎么下毒迫害自己的,弟弟妹妹是如何不把她当人看待的,亲生母亲又是怎么死的,父亲又是怎么无动于衷的其实每一件,每一桩,都是不折不扣的犯罪,都一起压在了她的身上。终于,铁打的楚医生也有这么情绪崩溃的一天。
    薄瑾亭的脸色也渐渐苍白起来,他伸出了手,还未触及到她的脸庞,楚瑟就抓住了他的手,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的救生稻草:
    薄瑾亭,你不就是要争夺薄家继承人的位置吗?!好,我和你结盟,我是来自二十年后的医生,我的医术比这个年代的任何医生都要先进,我可以做你手中的棋子,救一切你想救的人但请你帮帮我好不好?!!
    她没有钱财权势,也没什么感情砝码,能交换的只有一技之长了。
    毕竟良医难求,薄家的长辈大都已经老了,其中不乏重病缠身的,若是大少爷给了他们新生的恩惠,哪个不会感激涕零呢?!
    可
    冷静下来了吗?
    薄瑾亭听完了她的请求,沉默了一段时间,故意晾了晾心火上头的楚瑟,才问道。
    嗯。
    薄瑾亭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语气中不乏心疼和安慰:楚瑟,你需要好好休息。
    眼前的女孩,顶着一双黑眼圈,发丝凌乱,一看就是昨天没怎么睡。
    楚瑟觉得自己十分冷静:薄瑾亭,大家明人不说暗话,你来找我,应该抱着什么目的吧?我不相信你是那种做事没有目的的人。
    薄瑾亭乍听了这话,有若无地笑了一下,微促的呼吸轻轻波动。一刹那间,楚瑟似乎看到他的眼神破碎了,但仅仅是一瞬间,他又恢复了正常。
    他说:不错,我来找你的确是有目的的。
    楚瑟松了一口气,她早就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的,现在听到他这么说,反而放心了:
    那你答应和我结盟了吗?
    我答应。
    薄瑾亭无奈地看着她,楚瑟都哭成了这样,他怎么忍心不答应?
    第14章 祖母
    周末,薄瑾亭约楚瑟出来。
    薄老爷子的别墅坐落在城郊的古河道旁。民国的时候,这里是英国领事馆所在地,周围保留着许多古色古香的建筑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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