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毫无所觉,被关在门外,仿佛有几分可怜似的,继续哀哀叫着:“识途。”
后来的事情,陆识途便不太记得了。
或许是因为被心魔纠缠,自容予离开后,陆识途时而会有这种意识不清的状态。
第二天早晨清醒过来时,陆识途发现自己蜷缩在容予的床榻上。
准确地说,他蜷缩在一个“人”的怀里。这个“人”满怀熟悉的冷香,身上也很凉。陆识途恍惚中似乎回到了最初来破山峰的时日,那时一旦他从噩梦中醒来,就总是这样一副情景。
身前的“人”似乎感觉到陆识途已经醒了过来,木然开口道:“识途。”
没过几日,破山峰上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江自流喝得几乎醉了,晃晃悠悠地来拍破山峰洞府的门。
“陆识途,你已经完了!你师父死啦!有人把他害死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紧闭的大门突然洞开,带出的罡风狠狠拍在江自流脸上。下一瞬间,他周身一凉,颈上已经……横了一把纤长银白的剑。
江自流骤然一哆嗦,一下子有些清醒过来,缓缓对上面前一双满是杀气的眼睛。
那双眼睛简直不像人类的眼睛了,布满血丝,眼中有一种近乎暴虐的狠意,仿佛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似的。
“你说什么。”面前的人嗓音低哑,轻声问道。
江自流周身不自主地战栗起来,他咽了一口唾沫,有些回过神来了。他的境界与面前之人相同,却完全被压制着,毫无还手之力。他很清楚,毫不夸张地说,他现在的生死,只在那人一念之间。
太强了……即使成了这副鬼样子,他比起自己,竟然还是强这么多。
在惊恐之中,那种熟悉的妒忌和怨恨,再次在江自流心中占据了上风。
江自流缓缓笑道:“哎呀……别生气嘛。我没说错啊,就是有人害死了太清长老。”
“谁。”陆识途的面色毫无改变,语气也没有波动,但他周身剑气一凛,仿佛得到这个名字之后,就要用无穷剑气瞬间击杀那人似的。
“这个人,就是你自己啊。”
第62章
陆识途身上一颤,周身剑气一瞬间暴涨,但奇怪的是,似乎并不是冲着江自流而去,仿佛像是……冲着自己而产生的似的。
江自流暗中松了口气。果然,陆识途缓缓收剑回撤,沉默一会,让出了空。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洞府。
一路上,偌大的洞府空空荡荡,一切物事都仿佛蒙了层灰,显得暗淡萧索。
江自流越看,心里就越兴奋和激动。陆识途过得越惨,这破山峰的日子越凄凉,他就越爽。
当初他做的决定果然是正确的!天道指引他做出的事,也果然让容予死在了那个地方!他果然才是真正的天命之子!
两人在光秃秃的银杏树下对坐。江自流心中越发兴奋,迫不及待地要在陆识途这境遇里雪上加霜,直接开口道:“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我听到掌门说的。”
“当初从仙剑秘境出来之后,我路过掌门的房间,听到他和太清长老在说话。当时他说……”
江自流的眼光暗地里打量着陆识途,发现他虽然面不改色,手指却暗中抓紧了扶手,指关节有些泛白。江自流瞬间更加得意了:他讲的是真话,陆识途必定也知道太清长老和掌门会面的事,他已经信了一大半了。
他不再吊人胃口,继续道:“他说你是天煞孤星,主大凶,会把周围的人全都克死。他还要长老把你送走,长老不肯。哦对了,当时好像掌门还送了长老一个什么壶来着。”
陆识途的呼吸骤然乱了一拍。虽看起来仍是面不改色,但江自流仿佛能看到,在他心中某处,正在发生一场坍塌。
江自流的内心则在肆意快活地大笑,他面上收敛着,继续下猛料:“当初门派大比那次啊,太清长老明明是要选我的。他要是选了我,现在一定还是好好的。可惜啊,他偏偏收了你。这些年,你带给了他什么呢?最后还害他……”
他每多说一句,陆识途的脸色就不易察觉地更白一点,眼神也渐渐有些恍惚。江自流正要继续说下去,狠狠在陆识途的心上扎一刀,他的话却突然被打断了。
容予的卧房门“吱呀”一声被一只惨白的手推了开,露出黑洞洞的内里。一股阴风似乎从里面吹了出来,登时把江自流吹了个透心凉。
江自流刚刚的兴奋完全被浇灭了,心头只剩下无尽的惶恐:难道说太清长老根本没死?他知道究竟是谁动了手脚吗?他会不会来找自己复仇?不,自己得赶快把这件事告诉掌门,掌门会想办法……
下一瞬,黑洞洞的屋内果真缓缓走出一个熟悉的玄衣身影,长发披散,外衫大敞,用熟悉的声音柔声轻唤:“识途……”
江自流一瞬间惊骇至极,控制不住地猛然向后一缩,险些带着椅子一同仰倒。好在下一刻,他定睛一看,发现这根本不是容予,而是一个傀儡。
这傀儡显然是仿照容予制成的,身形一般无二,身上的衣服似乎也是容予的。然而它如今的样子看起来非常的……暧昧。它发丝微乱,衣衫不整,仿佛刚在床榻上滚了一圈似的,又像是被什么人慢慢宽衣解带,弄成了这样子。若真是个活人,它此刻定然脸颊泛红,眼波似水,一派好春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