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川现在十分庆幸自己因为种种原因还未敢对这个人多做探究,看他说起大皇子一口一个“他”,完全不见对皇权的敬畏,这熟稔的程度,只怕自己稍有异动就会万劫不复。
想起半路接到耀京来的消息,知道这个人已经和离自己心中破笼而出的念头,一路北行逐渐成型的计划,看见庄子里这些未曾见过的人时便又蛰伏的恶念,现在全部坍塌。
这几年何川结识了很多人,有几分看人的眼光,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庄子里有几人初见他时并没有收起身上的气势,他还好奇公子怎么认识这么多不好惹的人,现在才知道都是惹不起的人。
想到自己在云州的作为一直有人盯着,何川攥紧袖子里的拳头,“公子曾说从百姓中来,到百姓中去,符合百姓的利益,百姓就会为我们提供源源不断的人力,我在云州这几年小有所成,传递消息寻找门路组织人手已经很容易。云州离文州不远,公子有意在文州种植药材,何不去云州居住!”只要去了云州他就有机会……
对不起,还真是小看了你,都走起群众路线了!乔斯年压下上翘的嘴角,“你做的不错。”
当初何川离开耀京去往云州除了银子啥都没有,乔斯年说这些话是为了让他尽快找到人手,没想到他找了这么多人手,俨然把云州当做根·据·地在发展。阴差阳错没去成南境也许是对的,那里可能是狼窝。
“北境有我不能割舍的人。”乔斯年翻过一页纸,提笔蘸墨,“这些年有赖何伯照顾,他如今年岁大了,该享受天伦之乐,你看看是不是带他去云州,那里四季常青比北境温暖更适合养老。”
何川仔细打量乔斯年,青年端坐在书案后,头部自然前倾,眼睛离桌面约有一尺,左手边按纸,右手执笔,蝇头小楷隔着异常宽大的书案看不清他在写什么。说他做的不错时语气平淡无波无澜,似是他做的事都在他意料之中;说到不能割舍的人往小厅看了一眼,何川知道那里是云麾将军靳云庭;提起父亲亲切平和不像试探。
何川攥紧的双手力道减小,他一脸无奈,“我好几次要接他去云州,他都不愿意,说是受老夫人临终所付,要守着公子,我这儿子也得靠后。”
乔斯年笔下停滞,没想到何氏临终前还托付老仆照顾他,想起病榻上的何氏,乔斯年索性搁下笔,“回门那日母亲让我照顾斯文,南境自是不能去的。何伯在我这里,你也大可放心。”
“公子仁善,我自然放心。”何川说的真心实意,他知道这个人宽容豁达,对自己人向来和善,甚至对世人都有种不合时宜的怜悯。这个人的这个“不准”那个“不得”,初听没什么深意,做事的时候你才会发现他宁愿多花银子是在给谁生路。
这也是何川称自己的念头为恶念的原因,有时候他庆幸占据少爷身体的是这个人,这个人顶着少爷的身份行善积德,多少会记在少爷的名下,来生少爷定能福寿安康;有时候他又恨这个人不是妖魔,这样他就不用手软,直接打散了他把少爷的身体抢回来。
“我来安平城的路上无意中得罪了一群不明身份的人,势力应该不小,你也看到了,庄子里有些生面孔,那是我的护卫。你以后行事也小心些,身边新近出现的人都查一查。”有时候对手的强大也能体现自己的实力,秀完肌肉乔斯年话锋一转,问道,“你是想更进一步还是就管着你现在的事?”
何川正想着这些护卫是哪里来的,这些人身上没有半点江湖气息,肯定不是随便雇佣的,就听乔斯年问他以后有什么打算,这个人和少爷一样从来没有把他当奴仆!
何川笑得艰涩,“我怕做不好,让公子失望。”
这是想更进一步,乔斯年难得鼓励道,“试过才知道能不能做好,我相信你的能力,下午和方掌柜商谈的时候你也留下来。差不多就这些了,你去看看何伯吧!”
“是,公子!”何川退出书房,经过小厅时与靳云庭拱手作别。
等何川走了,靳云庭来到书桌边,见砚台里没剩多少墨汁,他往砚台里加了一些水,拾起墨锭研墨。
乔斯年拉他坐在腿上,圈他在怀里继续写字,笑道,“这是不是红袖添香!”
看清乔斯年写的什么,靳云庭原本要问的话卡在喉中,“你这写的什么?”
“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乔斯年嗅着他身上的冷香,笔下不停,“《孙子兵法》,我背了好久,本来打算用来攀附侯府,现在给你做聘礼好不好?”
靳云庭突然什么也不想问了,他接过乔斯年手里的笔,“你写半天了,剩下的你说我来写。”
“嗯。”乔斯年双手抱着靳云庭的腰,鼻尖在他脖颈上轻蹭,“军形篇,孙子曰: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故善战者,能为不可胜,不能使敌之必可胜。故曰:胜可知,而不可为。”
☆、第二十七章
何川很好奇乔斯年在文州买了那么多地要种什么药材?云南白药又是什么?但是乔斯年信中没提起,他不会贸然问之。就像之前很多次一样,乔斯年不言明,他不多问,只自己仔细摸索。
刚去南境,乔斯年让他不拘品类收集各种耀京未有的物品,开始何川以为这个人骄奢淫逸贪图享乐,尤其是吃食。直到几次后乔斯年似是不满足于大耀的物品,开始让他不计成本从海船商贩手中寻找异域食物,不要龙肝凤髓,只要平常百姓吃用之物,不管是植株、果实还是种子均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