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心性越简单的人,入睡也越快,少年不多会儿就在旁边睡着,头枕手臂,神色安然,眉心舒展。
白梵路羡慕他这好眠,虽然明知会睡不着,也还是就地躺下来。
初春草坪稀薄,白梵路反复辗转,依旧找不到太舒坦的位置,只能将就着侧躺,仅作闭目养神。
簌簌簌……某处传来奇怪的声响,白梵路睁开眼,那边灌木丛里一道白色的小影子在窜上窜下的,像是吱吱?
小猴儿从灌木丛里先探出条尾巴,再是半个红屁股,似乎拖着什么东西,使劲在往外拉的样子。
夜晚视线不甚清楚,白梵路起身走近才发现,原来它拖着的是一大捆灌木枝条,用藤蔓绑着,足有个成年彪形大汉那么粗那么长,可想而知有多重。
吱吱听见脚步,回头望见白梵路,仰起脸瞅瞅他,瘦瘦圆圆的脑袋上嵌着两颗黑琉璃般的大眼珠,楚楚可怜地像会说话。
虽然不知这小猴儿想做什么,白梵路还是弯腰,帮他提起那捆灌木枝条。
“要搬去哪儿?”
“吱吱!吱吱!”
小猴子发出两声欢叫,跑前几步又回头,看那神态动作似乎是在指引方向,白梵路就依着它跟在后面走。
吱吱停下时,原地对着白梵路蹦蹦跳跳还打个滚儿,那位置就在小六旁边。
白梵路将枝条放下,吱吱立刻跳上去,动作灵活地解开藤条,开始往外搬灌木枝,先搬了一些在地面铺开,又往上加一层,铺得非常整齐。
白梵路观察片刻,突然灵光一闪,这不会是在铺床吧?
果然他猜得没错,很快一个枝条做成的天然软垫就铺好了,吱吱先跳到上面踩一踩,又跑到白梵路脚边,拿小爪扯了扯他的下衣摆。
“是让我睡这儿吗?”
“吱吱!”小猴儿忙不迭点头。
白梵路试着坐上去,果然软和多了,再躺下四周充盈全都是叶子的清新气味。
“我睡这里,你主人呢?”
白梵路想让小六也过来,但这床貌似有点小,要不再铺个大点的?
可是小猴儿头摇得像拨浪鼓,还学人似耸耸肩,撅起嘴吐舌头,扮了个嫌弃的鬼脸。
白梵路被它神情举止逗笑,又见小六睡得安逸,那他便不客气独享软床啰。
“来,到我这儿来睡。”
看吱吱还蹲在旁边,大眼巴巴地瞅他,白梵路对它勾了勾手,吱吱连忙跳过去,一头钻进白梵路怀里。
小猴子看上去有点瘦,摸起来手感却不是一般的好,软乎乎肉滚滚自带发热功能,比普通的布娃娃更适合做抱枕。
白梵路揉了揉它,吱吱和他熟络了,那小脑袋就在他怀里拱呀拱,玩闹一会儿,白梵路忽然打了个哈欠。
难得啊,居然能感到困意?
这样想着,白梵路翻了个身,一手揽住吱吱,一手枕在耳朵下面侧躺着,小猴儿的肚皮就在他手掌下微微起伏。
白梵路低头,看向那颗小脑袋,隐约发现上面有一撮毛泛着点嫩青色。
白梵路眨了眨眼,再看时,还是一片在昏暗中依旧亮眼的纯白。
他稍稍移动手腕,探灵术下,似有一团金色光球,熠熠生辉,说不出的奇特。
莫非白日里那股灵气波动,竟是来自于这只小猴儿?白梵路回忆,他感到异样时,吱吱的确都在小六身边。
有了山后雪一事在前,白梵路倒也不算太过惊讶,这小白猴怕不是寻常生灵,多半也是什么神物吧。
小六可真不简单,一个普通的少年,有何特殊之处,能同时吸引到山后雪和吱吱共同追随呢?
白梵路边想着,渐渐的那种困意又来了,他闭上眼,很快陷入睡眠。
再睁眼时,白梵路莫名感觉胸口闷热,还死沉死沉的,他努力抬头一瞧,发现自己身上居然不知什么时候趴了个人。
白梵路一动,那人才悠悠转醒,揉着眼睛对他嘿嘿笑,“仙人哥哥?”
“小六?”什么时候和他挤到一起睡了?
白梵路坐起来,少年就像整块化掉的黏皮糖从他上身滑到下身,但手完全没松,还是一副半睡不醒的惺忪样子。
“唔,好舒服啊……”小六打个哈欠,又自顾自把脸埋下去。
敢情这是把他大腿当枕头了?白梵路无奈,掰开腰后那两只交着的手,将“黏皮糖”从身上撕下来,甩一边。
“快起来,该出发了。”白梵路让自己语气听起来尽量严厉,不然小孩总不知道要尊敬长辈。
山后雪就在不远处,不耐烦地蹬蹄子,白梵路去拉缰绳的时候,没留意与它打了个照面。
某匹马貌似在那看两个人类搂一起睡大觉看了挺久。总之眼神,嗯……颇为耐人寻味。
而另一边小六正不情不愿翻个四脚朝天,身后一道白影飞快掠出,只听一声惊恐尖叫,小可怜吱吱差点被主人压扁,连滚带跳蹦到一旁瑟瑟发抖。
白梵路唤它,“吱吱,过来。”
小猴儿可怜兮兮地蹲着,没理睬白梵路的示好,白梵路看它那又气愤又委屈的皱巴巴的小脸儿,依然还是灵气十足的,但又隐约和昨晚感觉不太一样。
这小家伙,怎么才过一夜,就不主动和他亲近了?
莫非它也知道要忠诚,在主人醒着的时候不能随便勾三搭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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