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都比新人年长,只有她是小辈,大娘便准了。
七郎性情豪爽,常与军中同僚饮酒,号称千杯不醉;兆言才十三岁,按律十六岁以下少年人是不许饮酒的。这两人居然一同喝醉,再忆及昨日二人反常之态,怎么看都有点奇怪。
杨末一边走一边问婢女:“殿下昨夜宿在何处?”
婢女回答:“和七郎一起。”
果然,就知道他们两个凑到一起准没好事。
赶到七郎住处,院子门口站着两名先来的婢女,焦急地迎上来道:“两个人都烂醉如泥,怎么叫也不起来,怎么办?”
“你们先回去吧,我来叫他们。”杨末推门进去,一边走一边捋袖子,“还有叫不起来的?哼!”
屋内门窗四闭,酒气冲天,熏得她直皱眉。七郎和兆言一横一竖四仰八叉躺在榻上,还很不文雅地打着酒鼾。七郎睡在外侧榻边,只有半个身子在榻上,一条腿伸出榻外,他也毫不知觉。
她走过去老实不客气地捏住七郎的鼻子,七郎憋了片刻,张嘴打了个酒嗝,差点把她熏晕过去。他伸手挥了挥,咕哝道:“我比你惨,你喝……”
杨末捂着鼻子道:“你们俩喝酒就比谁惨来着?”
七郎翻了个身,直接从榻上滚了下来,一路滚到杨末脚边,趴在那里不动了,继续鼾声震天。
杨末踢了他两脚,七郎纹丝不动。她转头看内侧的兆言,似乎醉得没那么死,转过去拍他的脸颊:“喂,沈兆言,快醒醒!”
兆言比七郎要好一点,拍了几下,就迷迷瞪瞪地睁开眼。他看到她,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笑意,懒懒道:“末儿,是你呀……”
杨末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拎了起来:“你叫谁呢?啊?末儿?末儿是你叫的吗?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真不把我当长辈了是吧?”
兆言这下完全醒了,抓住她的胳膊连声告饶:“疼疼疼!耳朵!耳朵要掉了!”
杨末一直把他拖到榻边才住手:“小小年纪就喝酒,没大没小还不知轻重,都什么时辰了,一屋子长辈就等你们两个,像话吗?”
兆言坐在榻边低头揉着被她揪红的耳朵:“六郎大喜,我们也替他高兴,多喝了几杯不行吗。”
“高兴?”杨末挖苦道,“你们俩这副德行叫高兴?”
正巧七郎很不配合地又嘟囔了一句:“你也挺惨的,嘿嘿,我也喝……”
杨末转首四顾,桌上还有一壶残酒。她走过去拿起酒壶,对着七郎的脸把一壶酒全浇他脸上:“再不起来,惹怒了爹爹娘亲,你才真的惨了!”
隔夜的残酒早已凉透,从一人高的地方浇下来,七郎终于被浇醒了,一骨碌坐起:“出什么事了?殿下!下雨了?”
兆言冲上来夺她手里的酒壶,杨末仗着身量比他长,高高举起酒壶,直把一壶酒全倒干了才作罢。
七郎垂首坐在地下,抹了一把脸上淋漓的酒浆。兆言终于夺下她手里的空酒壶,砰的一声掼在地上:“杨末,你够了!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杨末气得又想揪他耳朵:“臭小子,怎么跟你姨妈说话呢?”
“殿下,别说了。”七郎猛地站起,架着兆言胳膊把他带出门去,“末儿,你先去回复爹娘兄嫂,我们马上就来。”
杨末手还举在半空,被他俩丢下晾在房中,忿忿地甩手放下:“莫名其妙!待会儿被爹爹和淑妃教训,别指望我帮你们!”
话虽如此,她还是担心这两个醉鬼糊涂误事,一直守在院外等到他们洗漱穿戴整齐出来,才一同回前厅去复命。
回到厅堂,新郎新娘已经向爹娘敬过了酒,从上至下敬各位嫂嫂。四嫂说:“边疆突起战事,你诸位哥哥不能回来观礼,我们做嫂嫂的便替他们饮了这杯酒,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六郎也道:“小弟不日也要奔赴前线,吟芳初来乍到,还要劳烦众位嫂嫂多照应。”
吟芳是杜小姐的闺名。四嫂五嫂都说:“妯娌便如姐妹,自然应当照应,叔叔只管放心。”这两位嫂嫂也都只有二十余岁,嫁入杨家不过数年,未育子女,当即拉着吟芳的手与她说起贴心话来。
五嫂先看见杨末三人走近,笑道:“吟芳今日尽给长辈叩拜行礼,终于也可以托一回大了。这是七郎和小妹,快过来给新嫂嫂敬酒。”
吟芳略感好奇地望着七郎,又看了一眼自己夫婿,似乎在辨认二人不同之处。五嫂向她传授:“六郎七郎虽是孪生,但其实好认的很。这端方沉稳的是六郎,嬉皮笑脸没个正形的就是七郎。”
七郎今日却不知为何突然正经了起来,容色严肃,端正地往堂前一站,外人还真不好分辨他和六郎。吟芳见他一直盯着自己,便转开视线去看六郎,抬头正好见六郎也含笑看着自己,眼中情意流转,不由欢喜而又羞涩地低下头去。
杨末跟在七郎身后进来,笑道:“五嫂,你说的只是表面做不得准,我还经常被七哥糊弄认错了呢。这个其实还是六嫂心里最有数,那个看你的眼神最是情深意切的,自然就是你的夫郎了!”
一番话说得杨公和嫂嫂们都笑了起来,吟芳更是粉面飞红,六郎一边笑一边体贴地侧过身去帮她遮挡。
吟芳的视线从六郎肩头越过,正好看见背后的七郎。满屋欢声笑语,他却依然没有笑,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吟芳觉得他古怪,心下慌乱,垂首借六郎的肩膀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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