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场皇位的争夺,就成了多方乱斗。年长的皇子各自拥兵自重,争斗不休;年幼的也自然有想借机谋取利益的臣子支持,伺机而动。最终还是背后有整个拓跋氏族强兵支援、提前控制了上京的拓跋辛胜出,先后杀了三名带兵袭京夺位的皇子,拥立十四岁的宇文徊登基即位。宇文徊年纪尚幼,母亲是西域胡姬,早就撒手人寰,连个舅家亲戚都没有,可谓孤立无援,只是拓跋辛的傀儡罢了。
但是拓跋辛再怎么跋扈嚣张,名义上还是宇文氏的臣子,杀了三名皇子已属理亏,而宇文敩还有那么多儿子,他根本杀不过来。而他只是倚仗宇文敩宠幸而得势的佞臣,缺乏威信,难以服众,立了小皇帝,还是有两名皇子公然反叛,称他挟天子以令诸侯,妄图篡夺魏朝江山。
除了皇子不服,其他臣属又有几人甘心再受拓跋辛压制摆布。当年皇后太子和慕容筹被拓跋辛所害,这已是众人皆知的秘密,老皇帝却这么多年都没有为替发妻长子平反报仇,慕容氏的族人除了对拓跋辛恨之入骨,对宇文敩也早寒了心。那边皇子权臣打得不可开交,慕容氏的族长一纸檄文送到上京,细数拓跋辛的九大罪状,称皇帝如果不诛此奸臣,我慕容氏就此脱离魏国,自立为王了。
墙倒众人推,历来都是如此。魏国鼎盛强大时,确实“万国徕臣,四夷咸服”,自诩为四海共主,天子正统,连南边的中原吴朝都要对它俯首纳贡;然而一旦国势倾颓,内乱频起,周边那些臣服的国家一个个也脱离藩属,甚至想趁乱扩张版图,兴兵犯境。东面的高丽、女直,先前就与魏国时战时和、进退胶着,这种时候当先跳反;北面的室韦紧随其后;连西边与魏并不接壤、隔着几个小国的回鹘也虎视眈眈,意图趁机与之争夺西域的霸权。周边这些较大的邻国中,吴国反而是出手最迟的一个。
☆、第六章 剑气近2
颖坤六月就先行回了雄州,此时上京已经开始骚乱,洛阳还未下达命令,但杨行乾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运粮调兵。女直人横扫沿海三州时,偶尔也有散兵游勇越过吴魏边境到沧州掳掠,都被吴军击退。
七月皇帝下制亲征北伐,八月诸军在雄州、定州一带集结,兵分三路,副元帅薛纯从西路进攻蔚州,杨行乾从东路进攻蓟州,皇帝亲率主力沿归义、涿州一线北上,最后三路合围夺取燕州。
颖坤听说兆言要御驾亲征心里还打了个突。她离开洛阳回到边关,协助哥哥事务繁忙,这段时间心绪也逐渐平顺下来。但是一想到马上又要和他见面,还是在这远离京师的边陲,不禁又忐忑难安。
距离真是神奇的阻隔,所谓眼不见为净,离洛阳千余里,站在雄州城头眺望北方的无际平原,心境似乎也与在京中时全然不同。几个月前发生的那些纠葛不再那么锥心,恍然如梦,太后、杜贵妃、大娘、萱儿,她们的面容也都淡了。
兆言却是例外。数月不见,他的脸却频频出现在脑海里,五官神态鲜明如在眼前,时而温和微笑,时而动情热烈,时而痛彻心扉。因为距离和时间变淡的,反而是十年前那青涩稚嫩的少年,他是真的离她远去了。
七郎一抵达雄州就来找她,他被安排在中路军跟随御驾,是皇帝的裨将副手,正是志得意满意气风发。颖坤也沾了他的喜气,兴冲冲地问他:“七哥,你现在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是不是我想去前军还是中军、想要什么职位,你都可以一句话帮我要来?”
七郎心里高兴,嘴上还谦虚道:“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话是这么用的吗?”
颖坤道:“中路军有七万之众,你仅次于陛下,可不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要紧的,现在还来得及把我安排到前军去吗,是不是我一走被薛亮那小子捡了便宜?”
七郎却敛起笑容:“末儿,你还是留在后军吧。”
颖坤一愣:“七哥,你最了解我了,我这人脾气躁没耐心,恐怕不胜后军之责。”
七郎道:“你又不是十七岁了,还能那么毛毛躁躁的?我第一次上战场还不是在后军运粮?等全军深入燕州,粮草运济就会成为大问题,大哥这次又得领兵出战,交给你我是人也放心,事也放心。”
颖坤听他说“人也放心”,问:“七哥,你担心我上战场有闪失?我也是杨家的儿女,当了这么多年武将了,你对我这点信任都没有?”
七郎叹了口气:“关心则乱,就算你武功天下第一我也会担心。这倒还是其次,我只是觉得……”
他迟疑了片刻,颖坤盯着他,他才小心问道:“末儿,你当真要去燕州吗?留在后军,就不必进燕州城了……”
颖坤被他问得一怔,没想到七哥会有这么细致的心思。她垂下眼笑了笑,复又抬头道:“燕州我去过好多回了,有什么不能进?”
七郎道:“哥哥只是不想你再难过。”
颖坤笑道:“都过去八年了。七哥难道觉得我是个把私情看得比国家大事还重的人,因为燕州有我的伤心事,就会为此放弃自己一贯的心愿主张?如果今天的战场不是燕州,而是爹爹和哥哥们殒命的无回岭,七哥难道会因为故地伤心就不去了吗?”
七郎不由拍了拍她的肩:“哥哥说不过你。前军已经行至白河沿岸屯兵,我也没有权力干涉,你想上阵的话,就跟我在中军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