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言道:“步兵走得太慢,明天也未必到得了景州,万一下起大雪来,朕岂不是要困在荒郊野外?”见她板着脸要驳斥,先一步堵她的话:“这可不是我的主意,是他们几个坚持要求的,把阵中的骑兵全抽出来护卫了,不会有事的。再说鲜卑人还在长城那边,百里之遥,后军才更安全呢,是不是?”
颖坤觉得此举不妥,又找不到理由反驳他:“我们比步兵走得还慢,吃完饭陛下就先率骑卫前往景州吧。”
“只剩十几里路了,着什么急。既然都碰到一起了,那就结伴一块儿走呗,人多还能互相有个照应。”兆言呵呵笑道,分出一双筷子给她,“来,坐下陪我一起吃。自从离开燕州就,我每顿都食不知味,还要为战事劳心劳力,你看我是不是瘦了很多?”
颖坤仔细端详了他一番,脸颊确实有些清减凹下去的趋势:“是因为军中伙食粗陋,不合陛下的胃口吗?在外行军自然不比行宫衣食优渥,陛下与将士们同甘共苦,臣等都看在眼里,感怀于心,也将加倍效忠回报陛下。”
兆言举着筷子:“因为没有你陪我一起吃,山珍海味也味同嚼蜡。”
颖坤被他气得哑口无言,站起来道:“这些是伙营士卒特意为陛下单独举灶准备的,食材珍贵,臣消受不起,陛下您慢用吧。”拂袖出帐。
兆言追上来拉住她:“说个玩笑而已,怎么就生气了?每天见不着也就算了,还不许我挂念吗?”
颖坤已经走到门口,突然回过身来抱住他。兆言喜出望外受宠若惊,两手张着还来不及抱下去,她揽着他的腰几个旋身闪到帐篷另一边,只听“咄咄”几声,带着火油的羽箭钉在他们方才站立的篷柱上,油毡篷布立刻被引燃着了起来。
☆、第十章 定风波2
外头响起士兵的惨叫声,箭矢破空,正在吃饭的将士们猝不及防,慌忙丢下手中饭食寻找武器和遮挡掩体。为了生火做饭,队伍停在河边,四下空旷连个掩蔽的地方都没有,骤遇袭击,未及防备的士兵纷纷倒毙于箭雨之下。
帐篷起火,颖坤拔出佩剑将篷布砍破冲了出来。外头流矢飞舞,士兵们慌忙应对,远处马嘶号角阵阵,天上密布铅云,一时根本看不清是何状况。她一手拉着兆言,只拿到方才吃饭的桌案权作盾牌,且挡且退向岸边小丘撤去。
又一阵箭雨从天而降,木条案哪能抵得过兵矢利器,几乎被箭扎透。颖坤扔了桌案,自己护在兆言身前以剑抵挡,但是箭矢密集凌乱,她一只手也挡不过来。
耳边破空声呼啸而过,兆言忽然拉了她一把,堪堪避过那支利箭。颖坤惊魂未定,见他反而挡到自己前头,双臂拢起将她护在怀中,急忙把他推开:“陛下小心!臣会誓死护卫陛下周全的!”
兆言被她护在身后,一言不发,任她护着退到山丘之后。抗住第一波突袭,吴军很快集结起来列阵迎敌。
余参军手臂上中了一箭,捂着胳膊跑到他们身边卧倒:“陛下你没事吧?杨校尉,这是怎么回事,这里怎么还会有鲜卑军设伏?”
“不是鲜卑兵,是女直人。”颖坤已经分辨出敌我之势,按住余参军的胳膊,“箭上有毒,得马上拔出来,参军熬得住吗?”
余参军这才留意到射中他胳膊的那支箭与寻常箭矢不同,只有手指粗细,一尺多长,尾部翎羽粗短。他咬牙点头,颖坤按住他伤处,稍一用力就将短箭拔了出来。箭头上也没有箭簇倒勾,只是硬木削尖而成,十分简陋,但是箭尖乌黑,应是涂了毒液。
“这是女直人马上弓弩所用的箭矢,轻细短巧,女直兵器从他们游牧狩猎演化而来,骑兵也可放箭。”颖坤将带血箭矢扔在地下,“箭上血色鲜红,毒性应该不烈,不会马上发作。参军先挤出毒血包扎一下,撑到回营请大夫医治。”
余参军照办,撕下衣角将就缠住伤口:“以为远离前线安全,谁知道又碰上女直人!”自从魏国发兵平乱,抢掠完平州三镇的渤海女直就退回辽东,燕蓟变成吴魏两国交锋之地,谁也没有再顾女直。不料前线胶着拉锯时,女直又绕行南下,骚扰兵力薄弱的吴军后方。
颖坤道:“开春青黄不接,游牧部落最易南下劫掠,我猜女直人是来抢粮的。”
景州位于燕蓟北部,远离边境,交通便利,是燕蓟通往上京的必经之路,四周平原土地肥沃,有“燕北粮仓”之称。景州驻军少,城防薄弱,女直人抢完平州本想继续向东劫掠景州,半路被鲜卑人打回去,年后卷土重来,不敢直接去骚扰被吴军占领的景州城,挑中他们这支运粮的队伍,但是消息有误,赶上了空车回城的时候。
余参军懊悔道:“我竟没想到这一层,以为后方安全无虞,还撺掇陛下离开中军单独回城。如今遭遇伏击,岂不比风雪围困更危险?陛下如有差池,臣万死难辞其咎!”
颖坤道:“女直人善于分散游击,神出鬼没,谁会料到他们竟插到后方来。参军看清没有,对方有多少人?”
余参军道:“大约有两三千之众。”
女直轻骑精于骑射,队伍不成规模,单兵却都是骁勇精锐,可以一敌数人。这边只有龙武卫一千余骑,押运粮车的后勤千二百人,遭遇偷袭已有伤亡,恐怕不是女直骑兵对手。
颖坤道:“女直人为劫夺粮草而来,想必不知道陛下圣驾也在此地。请参军速率骑卫护送陛下进城,我带领步卒佯装保卫粮车,应当可以拖住一会儿。进了景州城,这两三千女直兵就不足为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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