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皇后聪明一世,难道不明白断人前途如同要人性命。只要寿宁侯府里有一个聪明人, 这桩亲事就是稳稳当当的。郑氏女有了一个无限光明前途, 自己的儿子应旭有了好靠山。
寿宁侯府老侯爷兵权在握,是当今朝堂武官当中的超一品,是皇帝铁杆子的发小, 心腹当中的心腹。世子郑琰年富力强, 是青壮武将当中的佼佼者, 就连那个纨绔风流的侯府次子郑瑞,也位列朝堂渐露头角。日后应旭若是有了这么一个强有力的妻族,绝对是手里不可多得的一张王牌。
那年的事虽然至今不知是何人的手笔,但其中的蹊跷之处甚是值得推敲,而父亲在其中必然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虽然太子因此薨了,去了自己的心头大患,可是也因此暴露出了刘家的首尾,不但引起了皇帝的猜疑,还让人掐住短处不得不断了和寿宁侯府的姻亲关系,这让刘姣近年常常引以为平生憾事。
父亲毕竟岁数大了,做事也失了往日的稳沉持重,急于求成过于短视急躁了,实在是有些得不偿失,换做她来主导此事定会做得滴水不漏,刘姣心头暗暗想到。
现今这个弟媳崔氏出身中州数百年的名门世家,即使是在自己面前谦恭应对时也常带了一种高高在上的俯视,每回都让她心里膈应不已。可是现在父亲颇为倚重于这个崔氏,但凡有什么消息都让她来回递送。加上现在她身下又有了聪慧异常的嫡子,和弟弟刘泰安也算得上琴瑟相谐,引得京中妇人们都欣羡不已。
像这回端午大宴,父亲竟然派了崔氏来传话。什么时候起,家里竟容得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妇人来参与事关生死的大事?为着这一点不忿,刘姣今日在宴上故意给崔氏没脸,只让寻常的宫人去安排座次。开宴之后,她冷眼看崔氏的行事,却不失所谓世家女的大度和雍容,远远望过去着实让人不喜。
虽然说不出为什么,但是刘姣从十几岁就跟在皇帝身边,她心中总隐隐有种直觉,皇上对那些所谓的世家颇为忌惮,只是赏赐重些却并不如何重用。反倒是一些寒门出身的官员常受到赏识,这其中的佼佼者就是自己的父亲,谨身殿大学士兼吏部尚书刘肃。可当年,父亲主动为弟弟求娶了崔氏女,这其中是否有皇帝想要怀柔世族的意思在里头?
正在思忖间,就见殿外风风火火地大步跨进来一个年轻人,正是自己嫡亲的儿子二皇子应旭。看着儿子英气勃勃的面庞,刘姣心里涌出一阵骄傲。忙拿了帕子替他搽拭鬓角的汗水,心疼道:“天已经渐热了,有何事跑这么快?”
十八岁的应旭心里其实不耐烦让个妇人在自己面上涂抹,可是这个妇人是自己的母亲,只得耐住性子忍了。接过大宫女桃子递过来一碗冰镇的凉茶饮尽后,他不无赞叹道:“母妃身边的人就是能干,我身边服侍的人就像木头一般,喊一声才动作一下,气都叫人气死!”
刘姣侧头看了一眼桃子,毫不在意地说道:“她是我得用的大宫女,我一时半会还离不得她。等日后你娶了正妃,让她去你府上给你做个庶妃管管府里的琐事还是称用的!”
桃子闻言立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时也顾不得膝盖是否青了,面色涨得通红道:“不敢让娘娘费心,婢子自知身份低微面貌粗陋,只能尽心服侍娘娘罢了。二皇子贵胄之身,婢子实在是不敢高攀!”
应旭啼笑皆非挥挥手让她退下去后,拣了把椅子挨在刘姣身边笑道:“母妃乱指什么呀?这桃子一张圆脸,要颜色没颜色,要身条没身条,带回去占个庶妃的位子我多不划算呀?我不过是看她行事颇有分寸而已,我的府里还缺管事的不成?日后我的正妃定要是个世间绝色才行!”
刘姣听到这里精神一振,连忙说道:“那寿宁侯府二房嫡女郑湉你知道不?听说就长得一副好模样,性情又极温顺,还没有及笄求娶的人已经有好些了。她的祖父伯父执掌兵权镇守九边,父亲连任了两任广州知府,都是简在帝心的人物。若是你娶得了她,可是妥妥的一门好亲事!“
应旭没有见过郑湉,自然也无所谓好感,犹疑了一下后说道:“前儿出宫去了一趟外祖家,他老人家也说起过我的亲事,说大理寺少卿白令原家中有嫡女闺名寄柔,年方十四温柔贞静,堪为皇子妃。“
刘姣听了一怔,大理寺少卿不过是四品,这个阶品说得好听是清贵,哪里比得上寿宁侯府手握实权,累世积攒的家底!有来宫中请安的命妇闲聊时说起过,白令原也是寒门出身,现如今住的宅子听说还是租赁的,家里的仆妇穿的衣裳还打有补丁。这样清贫的家风虽然引得皇帝嘉许,可是怎堪为皇子岳丈?
她心下不悦却又不好立刻驳斥父亲的自作主张,只好勉强笑道:“不若等几日我出面办个簪花宴,你躲在暗处相看一下这郑氏女和白氏女,看哪个有福气得我儿的青眼?”
应旭今年将将加冠,已经跟着在朝堂各部行走,眼界自然比皇宫内的妇人看得宽想得远。元和七年的事情他也影影绰绰地听说过,不由出言劝道:“寿宁侯府的女孩再好,只是舅舅和郑家人闹得太僵,即便我敢去求娶,只怕人家也不敢嫁过来!”
刘姣不以为然笑了一回,转身拿起案几上的五彩锦地镂空开光云龙纹盖盒,打开后里面是晶莹剔透的糖蒸酥酪,笑着言道:“知道你要来,早就备着你喜欢的东西放着了,快点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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