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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老娘听得心花怒放,脸上收起了悲伤之气,弃了手中的乌木拐杖,也不要身边的婆子搀扶,挺直腰杆转头就大步流星地往外走了。傅兰香一时只觉臊得慌,觉得一屋子的下人都在盯着她们看,而母亲身上的茶叶沫子怎么也拂不干净。
    傅百善叹了一口气,站在一边悠悠道:“大堂姐,我知道你的婚期好像定在明年五月十二吧,不知道你有无更改婚期呢?本朝《职制律》规定:丧制未终,释服从吉,若忘哀作乐,徒三年。要不要我解释给你听呀?”
    傅百善脸上便隐隐浮现怒意,“就是说在丧期不得听戏吃酒,不得婚聘嫁娶。你实在要是想为我爹服丧,起码就要耽搁一年,到时候那位知县公子等不等得起,你可要仔细想明白喽!“
    傅兰香立时觉得心里的小九九被人看穿了,抬头看向这位血缘姐妹,不由又是一怔。
    不过数月未见,傅百善好似又长高了些,昔日脸上的一点胎里肥全然不见了踪迹。嘴角虽然是隐隐含笑,但是清丽面庞雪白若霜,挺秀浓眉漆黑入鬓,眼神冷静却寂然如刀剑,分明是……一副极不好惹的样子。
    109.第一零九章 市恩
    青州左卫大营, 眼下已近冬月, 正是秋末冬初时分。院子里, 几片余留的树叶在枝干上要落未落,遍地已是枯黄之色。风一吹,叶子就随风上下翻滚,凭空给人一种萧条之感。
    裴青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却想起青州城里珍哥回来也有月余了吧?因公务繁忙一时脱不开身, 隔得这么近却不能相见只能书信往来,虽为憾事倒是隐含了一种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甜蜜在其间!
    按捺住心口喜气猛然旋身, 在大营前任几个佩刀侍卫仔细搜查过后,裴青定了定神,掀开了厚重的棉帘子。一抬眼, 就见大营主位上一位带了乌纱翼善冠, 穿了细纻布常服器宇轩昂的青年正在翻看历年的军报, 忙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青年快步走过来将他扶住,温言笑道:“裴千户不必多礼,你我相识未久却一见如故, 想来也是一种缘分。你年纪轻轻却功勋卓然, 不但在兵部就是在我父皇面前也是排得上号的人物, 我还要向你多多请教才是!”
    态度和煦的青年正是秦王应旭,自驻守登州以来恪尽职守事必躬亲。裴青跟他打了几次交道后,对这位行事与众不同的皇子也油生了几分好感和改观, 觉得这人不但性情英明果断, 其胸中还甚有韬略。特别是近半年来, 为重修东南一线海防,这位殿下频繁往来各处军事重地,其豪爽作派更是得了很多年轻军官的拥戴。
    应旭也在细细打量眼前这位军中新贵,才二十三岁就是正五品的实权千户,满朝都算是屈指可数的。他早有心将收之麾下,偏偏这人跟青州左卫指挥使魏勉一样,看着老实勤恳,行事却不卑不亢滑不留手,事情可以帮你办却绝不提投靠依附二字。
    应旭心下暗自揣度却满脸笑容,将桌上的一只半尺宽的匣子推过去道:“前次无意间拿了你的那本《满井游记》,我实在是喜欢,不知不觉就给翻烂了,实在无颜拿来返还。知道千户喜爱书籍,恰好底下的人搜罗了一批孤本,我正好手边无事,就特地给你送了几本过来。拿这个做赔礼,还希望千户你笑纳!”
    裴青人虽寡言却绝不孤高,忙起身连道不敢。心里却知道这匣子里所谓的孤本怕不止价值千金,还劳烦一品亲王亲自送上门来,这份恩宠实在是热络得烫人!要是今日不收下此物,只怕这位天之骄子面上不说,心头却一定会恼怒非常。
    上司兼师傅魏勉早就说过,跟这些皇子皇孙相处最难的就是把握好其中的“度”。远了不行,那是怠慢;近了也不行,那是阿谀。特别是这些皇子放下身段与你结交,态度和软得跟你称兄道弟,更是只能高高地敬着,千万不能随意当真,因为那是市恩贾义。
    裴青面上含笑,脑子里轻转了几圈后衡量了得失,手指在檀木官皮匣子上轻轻摩娑了几下,故意做出一副实在难以割舍的样子,最后才感激涕零并暗含了几分愧不敢当的神情小心收下了。
    果然应旭面上神色一时大霁,态度更加和蔼亲切,招呼人坐下后就闲谈起了军中公事。两人都是心中有丘壑的人物,说起事情来言之有物头头是道。一方提出问题,另一方总能迅速给出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应旭再次感觉如遇知音获益非浅,更是下定决心定要将此良才收服。
    不知不觉间,屋角更漏已至卯时。外面天色将亮,正准备离开的应旭忽然侧首问道:“军中的奸细还没有拿到吗?可惜我放了这么久的饵料!”
    裴青垂下细长凤眼恭谨答道:“卑下心中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现下只是看谁人沉得住气了!”
    应旭挑了挑眉角,倒是颇为满意对方的沉稳。接了侍从递上的斗篷,边系边往外走时略略回头低声笑语:“小王在登州扫榻煮茶,以候君之佳音!”
    彪悍的佩刀卫士们拱卫着双辕马车轱辘轱辘地走出好远,王府总管太监曹二格依旧侧着头看着身后。应旭看他这副怪模样不禁骂道:“你身上的金子掉人家地头上了,抻这么长的脖子也不嫌累得慌?”
    曹二格等的就是搏主子一笑,忙将窗棂格子拉好,缩回身子小心陪笑道:“奴才不是为主子闹心吗?这个裴青忒不识抬举,主子爱惜他的才干,几次折节下交,偏偏他就是不肯说句痛快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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