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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就自拿了桌上绘了九秋图的粉彩茶壶到外间倒了,傅百善有些头疼地捂了额头道:“不怪她们, 这几天我胃口不好特地让乌梅给煮了一壶,我还没有开始用呢,你就过来了!”
    荔枝虎着脸坐在下首道:“我不管姑娘你去哪里, 反正我是跟着的。眼下莲雾嫁了人, 乌梅和杨桃年纪小还不稳当, 姑娘你离了我谁给你铺床叠被,谁给你做饭洗衣?你非要去海上寻老爷,太太都拦不住我更拦不住,但是必须把我带着!”
    傅百善好笑道:“是杨桃给你说的吧,我让她给我赶制几件男装,你就猜出来我要出海?”
    荔枝翻了白眼道:“她只是奇怪你要男装做什么?我是自己长了眼睛,姑娘这一向都睡得晚,天天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看老爷从前留下来的海图,这不是秃子头顶的虱子明摆的事吗?”
    荔枝侧身往外望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 “还有大房那边大老爷捧着鸡毛当令箭,时不时就过来抽回疯,动不动就拿秦~王府来压人。我可不是那两个小丫头那般心大,老早就猜到姑娘想要做什么了。我忍着没说就是看太太到底准不准你去,再就看姑娘把没把我当外人!”
    傅百善将手中的信纸折好,又放进一边的牛皮纸信封当中,用小银匙装了火漆在烛火上化了,倒在信封的封口上,待火漆渐干时才戳盖上自己的印鉴。
    楠木大桌上青花弧形瓜枝灯散出柔和的光影,良久才听傅百善低首慢慢说道:“这些时日我将陈溪收集的朝廷邸报是看了又看,这东南沿海与日本国之间海岛无数,盘踞着大大小小近三十窝海盗,其中有名有姓的就有数十人。这些人个个都是凶名在外,个个手上都攥有性命。此去必定有些凶险,我本打算悄悄地去,找到我爹之后就悄悄地回来!“
    一向沉稳的荔枝听了这话急道:“正是因为凶险,姑娘才更要带着我,好歹睡觉的时候身边还能有双眼睛能睁着。难不成姑娘嫌弃我是个累赘,我虽然气力没有你大,可是前个在院子里和陈溪试了试手,我还把他摔了个大马趴呢!那些匪人手里攥有性命,姑娘可是忘了那回在云门山遇险,顾嬷嬷和莲雾都受重伤时,还是我将其中的一个偷袭的强盗给弄死的!”
    傅百善一阵哑然,她倒是的确忘了这茬事。
    荔枝见状更是得意,旋即矮下身子柔声道:“姑娘用不着担心我,到时候能给姑娘帮把手就知道带了我同去的好处了。若是姑娘一意要自个独自去,奴婢在家里也不能睡安稳喽!”
    望着这个誓与自己同进退的大丫头,傅百善喉头微哽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握了一下她略显粗糙的手。有时候,再多的话都不能表述心内的感情,言语已是多余!
    晚上,宋知春特意亲手做了一桌菜,一道酒酿螃蟹,一道高汤焗大虾,一道糖醋古老肉,还有一盘嚼劲十足的蘸水驴肉,一盘蒸得酥软的白砂糖玫瑰糕,边上还搁了一道温得浓香的桂花酒。
    宋知春将最后一道菜摆好,有些不好意思道:“我都十来年没有自个动手烧菜了,还是陈娘子在一边提点才没有将菜烧坏,好吃你就多吃一口,不好吃我就丫头们撤下去!”
    傅百善为她倒了一杯浓稠得挂壁的桂花酒,闻着其间扑鼻的清香笑道:“我这一去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我爹失踪的因果干系就不要再瞒着小五小六。翻了年他们就要十岁了,也该有些担当了。家里的事我已经尽数安排妥当了,陈溪每旬会过来报一回帐。庄子上也安排了妥当的人看管,年底庄头们送收成过来时娘看着给些赏钱,毕竟辛苦了一年人人心里都有想头!”
    见女儿事事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本来还勉强端了几丝笑意的宋知春眼泪就扑簌地往下直掉。抽了腋下的帕子胡乱拭了一把后,抬头苦劝道:“我自打知道你爹在海上失踪之后心里就存了气,身子也是时好时坏,家里一摊子事情全兜在你身上了。珍哥,你再想想,不要去了吧!你爹吃了二十年的海上饭都没落个好,你一个小姑娘去又有什么用?娘拼着家中钱财不要,定能找到个妥善的法子避开那天杀的秦王!”
    傅百善将一块卤得香浓的驴肉片放在亲娘面前,反问道:“爹是生是死,娘难道不想知道其中究竟?此去无论如何我必定会弄个水落石出。娘,此时要是我们家还在广州,要是我是个男孩儿,你还会阻止我跟着船队出海吗?”
    宋知春一时怔住,话语半堵在口中,神色便有些默然。
    当年傅满仓为家中生计,也是十来岁就出来讨生计。在广州时,她也见惯了海船上那些不过十二三岁的小伙计从事着与自己身体并不匹配的重活。唉,孩子们都渐渐大了,一个又一个地相继离去,自己的心肠也越发的软乎了。
    仔细想了一下,宋知春收了眼泪骂道:“都是你这个臭丫头招惹得我,本来我只想给你办个践行宴,你就知道拿了这些挠肠子的话过来招我!你执意要去也行,娘也拦不住你,不过家里的宽叔和宽婶你得带上!”
    傅百善一阵讶然,连杯中酒斟满了都没有觉察。
    宽叔大名叫梁大宽,人长得干干瘦瘦的,是家里看门的,傅宅里的女眷出门时偶尔还兼一下车把式。宽婶是梁大宽的婆娘,生就一副大嗓门,原先一直在厨房里帮佣,傅百善不止一次听见她叉着腰与人高声对骂。她倒是生得膀大腰圆,吵起架来那股生猛的气势也常常压人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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