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青又是欢喜又是担忧,一时咧着嘴不知说什么才好,扎着手站在一边也不知道干什么,最后转了一圈把软垫拿来细细地置放在媳妇身后才作罢。
赵老大夫看多了这样的场景,又见眼前这对男女相貌都生得极为出众品性又好,心下更是好感油生,觉得今次不顾儿子的劝阻实在是来对了。他捋着下颌的雪白胡须呵呵一笑,转头吩咐需要避讳的一应事体。
裴青听荔枝说媳妇中午吐得一塌糊涂,这会细细打量珍哥的神情。见她依旧长眉杏目面色安然,倒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妥,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低声嘱咐了几句之后,才转头亲自帮着赵老大夫研墨铺纸,等着照方子去同仁堂抓药。
赵老大夫行医多年,最是喜欢看这样登对恩爱的小夫妻,见状又细细说了一遍饮食上的避忌,这才拿了不菲的诊费坐了宽叔赶的马车家去了。
裴青陪着媳妇坐在院子里的藤萝架下,头挨着头小声地说着悄悄话。荔枝带着丫头开始收拾屋子里需要避忌的一些东西,那些香料脂粉之类的必不能用了。好在乡君自小就不看重这些东西,就是全收了也不打紧。还有一些尖利的东西诸如剪刀、顶锥等物件也要拣好,怀胎头三月不能有冲撞。
傅百善看着荔枝忙得几乎像陀螺一样,忍不住抿嘴一笑悄悄道:“你手下有没有合适的军士,不要求家财田产只要人好就行,我想保个媒!
裴青知道媳妇这是在焦虑荔枝的终身大事,毕竟这么多年两人名为主仆实际跟姐妹一般无二。就笑着答道:“多的是单身的精干之人,只是这种事一般急不得,总得要两人见见面说说话,彼此看对眼了才好行事。等你肚子里的胎稳当了,我找几个条件差不离的人来家中喝酒,到时候你为荔枝相看就是了!”
傅百善红了脸小心地摸着肚皮道:“真的有孩儿了,像做梦一般,到现在为止我都不敢相信。裴大哥,你说孩子要是生下来一天到晚地老哭怎么办?我还记得当年小五就是极喜欢哭,每晚都要人抱着,直到一岁生了才消停一些。”
裴青极有些瞠目结舌,忽地就想起在广州时那对双生子的闹腾劲不由扶额,好半天才迟疑道:“不若生个女儿好了,女孩毕竟安静。大一些后还可以帮着照看弟弟妹妹,只是想到十五六年后就要给她寻摸夫家,真是有些不舍得!”
他一想之后思绪便有些不可收拾,想到自己娇养长大的女孩,以后要交给面目模糊的男人,心里怎么就这么不得劲呢!这样一想,还是生儿子划算些,养到二十岁了一结亲,还可以带一个新媳妇回来。
裴青在一边合计了半天,决定还是生儿子合适,生女儿实在是太舍不得了。这副纠结的模样让傅百善笑倒在一边,这肚子里头是男是女要几个月之后才能见分晓呢,当爹的这会就在操心了,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两人肩并肩坐在一起聊着些漫无边际的话,说的人认真听的人仔细,都没觉得各自的傻相有何不妥。阳春三月之下,园子里煦暖的日光照在傅百善的脸上,她今天穿了一身银红地织五彩鱼藻纹的妆花褙子,衬得她眉目如画肌肤似玉。大概因为怀有身孕的关系,脸上开始有一种恬淡似水的温柔。
这样的人和往日的英气飒爽大相径庭,裴青心里稀罕得不行。抬头见周围的仆妇都知趣地退下了,就大着胆子将媳妇的小手捉住,细细地问她这一天做了什么吃了什么,有没有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傅百善终于撑不住哈哈大笑,扬着眉毛道:“裴大哥,我不是细瓷捏就的精细人。当年在广州我娘怀小五小六时,还要时常到铺子里去查账呢,也没见我爹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我是有了孩子又不是得了重病,不消如此小心周到。家里的事情有我爹我娘和荔枝帮衬,你只管放心当差!”
即将落下的夕阳透过藤萝细小的枝叶差次地撒在女郎的脸上,那笑容是明亮且舒展的,裴青终于放下心来。想了一下左右无事,就慢慢地讲起今次的舞弊案。
傅百善听到淮安侯府的世子许圃在兵马司简陋的牢房里,呆了不过半天就将事情噼里啪啦地全部供述了出来。而另一方面,此案的另一个参与者直隶籍常柏则当机立断,将其妻室的义父,内宫惜薪司的总管太监徐琨一股脑地也攀咬了出来。与许圃似是而非的供述不同,常柏拿到了淮安侯许思恩亲笔所写的请托书……
“这个常柏就是堂姐傅兰香的丈夫,难怪好久没有音信,这竟是同一个人?”傅百善有些讶异问道。
“此常柏就是彼常柏!”裴青肯定答复道。他心里想这等卑劣势利的小人当年还有脸求娶自家媳妇,仅看这人阴奉阳违的做派,简直是羞煞一众读书人。用得着时便如珠如宝,一旦用不着就弃之墙外。街上的乞丐也没这么翻脸不认人的,只是可惜了他一手锦绣好文章。
傅百善听到常柏和徐玉芝两口子为了洗脱罪责,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总管太监徐琨的头上时,不禁连连摇头。
这份断尾求生的果断也是无人能比了,心想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人一个狠一个毒,老天爷安排得很适宜省得又去祸害别人。不过,他们行事前难道就没有仔细想想,若是失去了徐太监这个庇佑者,他们在这势力相互倾轧的险恶京城还能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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