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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噗嗤笑了一声,“你爹年青时为供你大伯读书家里闹饥荒,一碗粥里除了汤水就只有几粒米,所以他才下定决心出来讨生活。我倒是觉得他这回做了一件大好事,若是这个东西大江南北到处都能种,只怕好多人都不必饿肚子了!”
    傅百善感受着嘴里的甜糯,眯着眼睛惬意道:”这个东西就因为是从番邦传过来的,所以就叫做番薯吗?我爹他们起名字也太过随意,这么好的东西应该召集一屋子的读书人,好好地想个三天两夜之后起个响亮的名字!“
    宋知春笑得眼角的纹路都出来了,由着性子跟女儿在那里扯闲篇。
    院子里的密密匝匝地栽了无数的花草,藤萝的绿,银杏的金,蔷薇的红,衬得小小的院落一片生机。宋知春悠闲地拈了一块马蹄糕吃了,心想明年开春了再去移植一棵桂花树来。听说京城有花匠培养出了一种金银桂,盛开时香清四溢还有双色之花可观。
    算下来珍哥的产期就在这半个月,按照京城的惯例应该由婆母到寺庙里烧香拜佛。可是裴青无父无母,看来只有自己到圆恩寺里为孩子们求个签了,只是不知道珍哥这胎到底是男是女。要她来说,男孩又男孩的好,女孩有女孩的好!
    正细细寻思时就听女儿轻呼一声,不由关切问道:“是不是孩子又踢你了?在肚子里都这么能折腾,要是个小子还好,要是个姑娘那还不让人愁死。你弟弟们在胎里时安静得不得了,谁知生下来长大了就满屋子乱窜,我时常恨不得把他们重新塞回肚子里去!”
    宋知春絮叨了一阵,就见女儿兀自皱着眉头不答话,她忽地就紧张了起来,躬着身子问:“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傅百善深吸了一口气,仔细感觉着肚子里细微的动静。刚刚觉得缓和了下来,就立时又是一阵紧缩,身下也似乎有些不妥,隐约有些说不清的征兆。她抓紧了身上的羊毛毯子,抬起头来勉强笑道:“娘,只怕是我要生了!”
    饶是宋知春见过无数大阵仗的人也感到脚软,使劲定了定神才大声喊道:“来人呐,来人呐,快点扶这丫头进屋子,孩子就要出来了!”
    安静的院子立刻变得嘈杂起来,仿佛有无数人在其间忙碌穿梭。产房是早就准备好的,又暖和又不透风,稳婆也许了重金在家候着,一听见招呼立刻就坐了马车过来了。一进门见这阵仗就吩咐几个丫头准备热水草纸,并婴孩包被高脚产盆等物事。
    稳婆一一吩咐妥帖了,回头就看见产妇气定神闲地坐在床上吃红糖鸡蛋。不由呵呵笑道:“老婆子看了这么多生孩子的,却只有乡君最为镇定,还知道要东西吃。看这架势,这孩子今晚就能出来见爹娘了!”
    这稳婆姓黄,是京中最为有名的,手艺又好待人又和气,常在大户人家走动。
    裴青寻访好久之后才确定了人选,先是许下重金,让黄稳婆这段时日在家里候着哪里也不要去,听了召唤就赶紧去接生。原先她心里还有些不愿意,待进了这家门后才知道这家女主人又爽快手面又大方,从来不仗着身上有品阶拿腔拿调,每回过来看胎像都给足了银子。
    又过了半个时辰,黄稳婆把手洗干净后撩开被子仔细查看,见宫口已经开了,产妇却还像没事人一样跟一旁侍候的丫头商量着晚上吃什么。
    正在这时,屋子外乒乒乓乓地响起一阵东西被踢翻的声音,黄稳婆好奇地伸着脑袋去张望。过得一会才看见那个叫荔枝的大丫头捂着嘴巴进来笑道:“咱家大人听了消息就赶紧回家来,刚一进院子就撞在了树上,额头上起了好大一个包。我想帮大人找獾油擦擦,大人就说他不打紧,让我先紧着乡君!”
    屋子里的女人们面面相觑一眼后都哈哈大笑,连傅百善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涨红了脸,心里却是甜滋滋的。宋知春正在检点小儿的换洗衣裳,听得大家没安心做事就咳了几声,最后自己也笑得撑不住连连摇头。
    日头渐渐下山,院子里点了几架烛火。
    裴青不时垫着脚尖看着屋子里的动静,仆妇端水过来他就喝一口,仆妇拿饭过来他就往嘴巴里刨两下。最后连傅满仓都看不下去了,压着声音道:“你放心吧,珍哥从小身子就壮实,还有她娘在一边亲自看顾着,你就别在我面前瞎转圈了!”
    裴青心口砰砰地跳得厉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了才发觉手软脚软。顾不得有丫头婆子在跟前,叹了一口气疲惫道:“我自打跟珍哥成了亲之后,总感觉这好日子不像真的,心里时常惴惴不安。生怕老天爷看我过得太顺遂,翻脸就把一切都收回去了!”
    傅满仓心有戚戚焉,把脑袋凑过来压低声气道:“珍哥她娘当初生……生孩子时,我也是整日整夜都不敢合眼,也是生怕出什么事。人家常说妇人生孩子如入鬼门关,一脚在阳间一脚在阴间。打那之后我就可劲对珍哥她娘好,想想女人都不容易!”
    傅满仓心急之下差点说漏嘴,好在裴青此时一大半的心思都在产房里,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其他。
    外面街巷里传来更夫敲平安鼓的声音,房里的动静猛然大了一些。裴青怕有什么不对再也按捺不住悬着的心,一把掀开门帘子大步走了进去。正在专心做事的丫头和婆子们惊叫连连,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人进到这素称污秽之地的产房里。
    裴青一眼就望见了蓝底素面褥子上的傅百善,平日里英姿飒飒的女郎此时却精神萎靡,头发都濡湿了散乱地沾在额头上,平日里红润的面颊此刻透着病态的苍白,却紧咬着下唇忍住痛意。他一时心痛如绞,一把将人抱起语无伦次地宽慰道:“算了,算了,咱们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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