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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之后,当百事受挫的应旭躲在万福楼的雅间喝闷酒,无意间看见傅百善和她的夫婿在简陋的小巷口,头挨着头同分一碗热气腾腾的小混饨时,才恍然明白自己错失了什么……
    原本这一切的一切,应该都是属于他的。
    在巩义山别宫的凉亭里,应旭猛然撞见酣睡于此的傅百善,心底那份蜇伏许久的奢念又在蠢蠢欲动。为什么不可以呢,他贵为一品亲王纳个妇人入后宅,又是什么大不得了事情?
    象汉时槐里有女王娡慧而美,先是嫁于金王孙并生有一女,之后被母亲送入皇太子宫为美人。经过多年的用心筹谋终于辅佐儿子登上帝位,她就是大名鼎鼎流芳百世的汉武帝生母孝景皇后。
    凉亭濒水空气当中有些浸浸湿意,应旭却觉得胸口有团热烈的心火在燃烧。他知道自己只要一伸手扯下这女子的一件外裳,所有的一切就说不清了。
    与刚刚上任简在帝心的京卫司指挥使裴青反目成仇没什么,受到帝王斥责没什么,朝臣们言辞犀利的攻讦没什么。应旭怕的是这女子一旦清醒过来眼里冷藏的失望和冰碴,怕的是这女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然刚烈。
    不知为什么,应旭无比笃定无论自已使出什么手段,傅百善只要自个不愿意,这世上就没人能使她屈服!既然这样,不如两下别离各自安好吧!虽然心头不豫,可总想着心上之人惦念着自已曾经的一点善念。
    当裴青率领着一队锦衣卫冲进秦王~府时,应旭的心上却有一种石头终于落地的释然和疲惫。罪证和贪没的银票被一一搜罗出来,他就知道这么多年的期翼原来是建立在海边的粗砂之上。一个大浪打来,所有的一切就土崩瓦解。
    穿了飞鱼服更显威仪赫赫的青年亲手斩杀当众冒犯王府女眷的军士时,有几点乌血溅到了应旭的鞋邦子上。他有些茫然的同时,却并没有感受到对方凛烈迫人的杀意。
    明道堂前刀光闪闪人影撺动,却没人敢打扰这一方的清净。
    裴青拿着白丝巾慢慢擦拭着修长的手指,低着头仿佛不经意地道:“圣人是在给四皇子腾地,可是只要殿下从此安分守己未必不能保全!对于圣人来说,太子只有一位,儿子却可以有几个!”
    落到如今这般近乎凄惨的境地,应旭胸中却并未如何愤恨,他负手昂着头看着天边一抹没有形状的白云,良久才怅然道:“就为那日在巩义山的别宫里,我保全了傅乡君的清名,才让你对我留有一线提前告知吗?”
    裴青无声地笑了一下,飞鱼服上华美的金丝银线都不能夺去他半分风仪,“殿下,有些人有些事生来便已经注定好,你再是如何努力如何费尽心机都是枉然。象令外祖父当年挟一已私心构陷文德太子,就已经注定你此生与帝位无缘!”
    应旭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彼时的诸般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实实在在地迷惑了他的双眼。
    “至于傅家百善嘛——”
    新任锦衣卫指挥使徐徐侧身,眼里有些略嘲讽和了然,慢腾腾地道:“这世上任何一个心宜她的男人都可以娶她,唯有殿下你不行。因为她的生母可以说是因为你,才被人泼脏水辱清白悲愤而死。你之于傅家百善,不吝于杀母仇人一般令人憎恶。现时她不知其中详情,若是知晓只怕第一个就要诛杀你这个真正元凶!”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应旭不免有些啼笑皆非。
    但是裴青的话言犹在耳,他细细一思索忽地想到近来的桩桩件件猛然想到一种可能,惊骇至极地问道:“……你是说,你是说傅百善是寿宁侯府郑氏和我舅舅所生之女?不对,当初郑氏被宣入宫后隔日就殁亡。她腹中胎儿不过七月余,怎么可能生得下来,我父皇怎会容许这个背负污名的婴孩生下来?”
    裴青冷冷勾唇一笑,“你外祖父刘肃和彰德崔家的崔莲房联起手导了一出无中生有的好戏,就不兴皇帝留有后手?没有比这个婴孩的存在本身更好更直接的证据了,二十年前郑夫人聪明绝顶,就是窥得帝王的隐秘心思一连喝下双份的催产汤药,挣扎掉半条性命才为那个小女孩夺得一线生机!”
    应旭如坠冰窟手足冰冷,心底冒出一股股的凉气。
    他忽然想起自已初见傅百善时是惊艳,及至后来却总有一股莫名的熟悉。特别是女郎莞尔一笑时,其侧颜和宫中刘惠妃竟有三分相似!可笑自己还沾沾自喜,觉得这是前生注定的缘份。却不知刘惠妃是温室内豢养的人间富贵花,傅百善是悬崖上傲霜斗雪的松柏,两者怎能相提并论?
    如此一来很多未解的事就说得通了,寿宁侯府和张皇后为何会屡次相帮傅氏一族?皇帝为何会对裴青信任得近乎纵容?为何会让老四礼遇傅百善并尊她为师?
    应旭拄着额头吃吃地笑了起来,“原来她竟是我的嫡亲表妹,若是二十年前我外祖父不横插这一杠子,我如今未必没有一战之力。只可惜文德太子早殇,我就是做得再好在父皇心目中也比不过他。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不知不觉当中我竟然把一手好牌生生得打成了输家!”
    裴青凉凉望过来一眼,“我之所以说破此事,是劝殿下偃旗息鼓好自为之。因为若是你凭借手头这点东西再争再闹,宫里那一位就会拿当初的郑夫人出来说事,那我家这位的身世不免喧嚣尘上被人议论份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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