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昉自继位以来恭俭爱民躬勤政事,从来都不是任意妄为之人。这天却亲手写了一道圣旨,封年仅十五岁的裴宝璋为广州卫正八品的昭信校尉,这是本朝自建立以来第一位有品阶女将军。内阁的老臣们本想将这道圣旨驳回了事,可是看了裴宝璋的资历战功并家世履历后都齐齐闭紧了嘴巴。
裴宝璋自此过了明路,就此一发不可收拾,甚至几度到海上剿灭海匪,其威名甚至传到倭国,到十八岁的时候已经官至正五品的武节将军。待人人称羡裴家出了个了不得的女将军时,傅百善气得只想给丈夫几个大耳刮子,这叫去见识几个月就回来?这一去就是好几年,且回回都是过门不入。
等裴宝璋二十二岁时,向她提亲的人已经绝迹,连会昌伯家的老大方知诚都风光迎娶了他恩师的独女。魏琪过来串门时还有些不好意思,说她家诚哥实在不想被个女将军处处压上一头,这才跟温柔多才的恩师女儿好上了……
傅百善气得几乎吐血,总不能跟好姐妹说是我女儿看不起你家小子,方知诚愿意娶谁尽管去娶吧!她在花厅里寻思了半天,决定等丈夫回来就在朝庭一干年青武官里寻个女婿,不拘长相不论出身,只要不嫌弃妻子比自己能干就行。到时候,小夫妻俩个谁也不会介意谁压着谁!
当娘的在这边心急火燎的时侯,裴宝璋正悠闲地坐在万福楼上喝茶。此次她奉命回京述职,又不想面对娘的唠叨就谁也没通知,想着把差事办完就悄悄回广州。
街面上人来人往马车喧嚣,忽然有一个幼童冲到前头要去拣一个五彩蹴鞠。眼看马车就要冲撞上来,裴宝璋见势不对连忙从楼上一跃而下,极利落地一把抄起那孩童滚至路边,马车轰隆远去幸好没伤到人。这惊险一幕让一旁的路人看得清楚,齐齐站在一边鼓掌叫好。
孩童这时候才缓过劲来骇得哇哇大哭,一个年青男人急忙赶过来连连称谢。等对方抬起头来,裴宝璋神色一僵,那人却是已多年未见的叶明澜。原来,他的孩子已经这么大了吗?看那孩子满眼孺慕地唤着爹爹时,她心里模糊在想这人倒是一个好父亲呢!
叶明澜安抚好孩子再去急急搜寻那女子的身影时,却已只剩下个背影。他心头怦怦地乱跳,将孩子一把塞给后面的仆妇,大步追过去将那女子的胳膊牢牢抓住。
裴宝璋眼里闪过一丝困惑,看着那双形状依旧好看的手,紧抿住下唇垂了眉睫温言劝道:“先生还是松开的好,若是让尊夫人看见你当街和一个女子拉拉扯扯,总归是不大好!”
叶明澜眉梢眼角都浮现笑意,缓缓摇头道:“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都没有正经介绍过对方,我姓叶名明澜字冬韬,籍贯沧州今年二十六岁。因家境贫寒一直未娶亲,刚才那个孩子是在淮南任上时收养的孤儿,我家里还有两个年龄更小的,也都是无父无母的贫家子!”
仿佛有无数鲜花在眼前次递开放,裴宝璋忽然就有些恼怒,这人撵过来巴巴地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她猛地扯过胳膊抬脚就越过人群掠过屋脊,兔起鹘落间几下就不见了人影。她从小师从宁远关斥候出身的宽叔,一身轻功早就出神入化,叶明澜紧赶几步却哪里追得上。一时急得在原处跳脚,不过那姑娘的身形怎么看都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第二天一大早,东存胡同的裴家就迎来了好久不曾上门的官媒,为六品工部郎中求娶裴家长女。傅百善又惊又喜,待将男方的生庚贴子拿过来时一下子就变了脸色。这姓叶的不就是让女儿有家不愿回的罪魁祸首吗,她连好脸都欠奉一个,站起身子就毫不客气地打发官媒走人。
谁知叶明澜毫不气馁,每隔三五天就遣官媒到裴府说亲,有几回还亲自备了厚礼以子侄的身份登门拜访。京城就只有这么大,这件稀奇事越传越稀奇,于是傅百善在外赴宴时就有品阶高的老夫人劝诫一二:“……莫要阻了孩子的幸福,只要两个小辈心甘情愿,男的家境差些有什么干系!”
裴青也遇到了同样的事,朝堂大佬含蓄言道:“叶明澜年纪青青已经出任了两任知府,每回政绩考评都是卓异,此次迁调入京任工部员外郎,此后入阁拜相也并非难事。按说他无家事拖累官囊应该颇为富庶,只是他自幼贫苦看不得别人受饥迫,每回都把自己的官俸用来周济穷人。听说家里还收养了几个身有残疾的孤儿,这才显得家底薄了些!”
背上嫌贫爱富之名的裴青一时气得七窍生烟,他已经肯定自己和这个叶明澜上辈子肯定是仇人。这件事越闹越大,连宫里的张太后都出言垂询,皇帝也亲自问过傅百善,说要是小师妹实在不好意思的话,他也不是不可以帮着下一道赐婚的圣旨……
要是依傅百善生母这边的辈份,皇帝应昉应该唤她一声大姪女,她应该唤皇帝一声表舅舅才是。但皇帝仗着在她跟前习练过箭术,人前人后都对她尊敬有加以师礼待之,更兼傅百善没有正式认回生母,最后那个真正的称谓就糊里糊涂地不了了之。
到了晚间夫妻俩碰头时忽然明白过来,这叶明澜闹出这桩桩件件事情的最终目的就是逼婚。事情发展到最后,也不知叶明澜使了什么法子,一年后竟然谋得广州知府一职,和裴宝璋成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僚。也许是烈女怕缠郎,三年后叶明澜终于抱得美人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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