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上这么个妈,凑多少钱也不够使得呀!”易烨亦是满肚牢骚,“她就没一处中意的房子,还想着住客栈去,幸亏被我死活拦着。你说说,住一日客栈,可顶得上半个月租钱了,老大哪里经得起这么折腾。好说歹说才答应先租下一处房子,说只是暂住,租金只准交了一个月,让老大赶紧想法子换一处,弄得人家房主脸色那个难看啊。”
子青担忧问道:“那过了这个月怎么办?”
易烨嘿嘿一笑:“我让老大背着她娘,多交了二个月租钱,到时我就不相信她舍得白交租钱。”
“还是哥你有办法。”子青微笑道。
“那当然,我不想这些歪点子,老大怎么办?他就是浑身是铁,能打几个钉!”易烨悠悠呼出口气,“见识了他的娘亲,我觉得我娘简直就是九天仙女下凡尘。”
子青抿着嘴笑:“夫人本来就极好。”
易烨顿了顿,想起另外一事,朝她肃容道:“可有个事得告诉你,是关于雕翎箭,那箭咱们能不能晚些时候再还给将军?”
“……弄坏了?”子青微微一惊。
“没有没有,你放心,就是现下在别人手里,等下月的月底考核一过就能还回来。”易烨忙道,“我这也是没法子,眼看老大就快让钱给逼死了,就把做主把雕翎箭租出去,月底考核之后拿回来。”
“租?”
“对啊,又不能拿去卖,只好租了,价钱也算得便宜,都抢着要呢。”
事已至此,也只能迟些,若是将军问起,自己再好好赔罪。子青丝毫未出言责怪易烨,只想起身上的钱袋,掏出来给易烨:“哥,这里有些钱两。”
倒未想到她身上会有钱,易烨好奇接过,解开来一瞧,大喜过望:“这么多钱两,一个、两个……五个金饼,你从哪里得来的?”
“这次跟着将军出去的人都得了,大概算是酬劳吧。”
“你们这趟到底去哪里了?人都瘦了一大圈。”易烨问。
“将军不让说。”
易烨故作皱眉,道:“怎么,连我也不能说?!”
“嗯,不能说。”子青为难地点点头。
瞧她模样,易烨忍不住拍拍她脑袋,笑道:“不说就不说吧,我给你烧水去。对了,你饿不饿,要不我上墩子那里瞧瞧还有没有吃的。”
“我不饿。”
“哦,对,我得先把钱两收好。”
“哥,你替我算算,这些钱两抵作东西,拿去还给李敢够不够?”
“不用算,肯定够……”
大概是分别一阵的缘故,连子青的话也不由自主地多了起来。两人絮絮地说些琐事,平实非常。
晚间赵钟汶与徐大铁也都过来,见到子青安然回来,自然都是欢喜。缔素的事情,子青隐去两人纠葛,独独只说将军对他甚为赏识,故而将他留在了虎威营。听罢,徐大铁只觉得失了同伴,瘪着嘴在旁闷闷不乐。赵钟汶虽也替缔素欢喜,但平日里护着他都成习惯了,乍然知道他去虎威营,还真是不放心。
“本还想着冬至的时候,咱们也买条羊腿,一块到我家去吃涮羊肉去。”赵钟汶有些怅然若失,“现下大概见一面都不易。”
“找人传个话就行。”易烨安慰他道,“再说了,那小子还能忘了我们,等着吧,没准过两日他自己就得找咱们来。”
赵钟汶笑了笑:“找不找咱们倒无所谓,别在那头闹出什么事就好了,他老老实实地别闯祸,比什么都强。”
大雪纷飞中又过了半月,转瞬冬至已到。
正是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接二连三的大雪落下来,连营中的操练也几乎都停了下来。为了包冬至这日的羊肉馄饨,魏进京提前两日便到处逮人到庖厨帮忙剁羊肉馅去。
子青脾气好,又是个最好差使的,因医室中无事,便被魏进京拖去庖厨,足足剁了近一整日的羊肉馅,弄得一身羊肉膻味。回来之后易烨便催着她换身衣袍,换过之后仍觉得有味道,便又催着她把头发也给洗了。
平日操练比这个还脏,倒也没见易烨如此催促,子青心中不解,但仍乖乖听命,烧了热水,把头发也解下来洗净。
“明日咱们要去老大家里头,他娘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咱们收拾得利落点,免得到时候被她挑什么刺,老大面子上过不去。”
易烨捅了捅火盆,想让火烧得更旺些。子青正凑在旁边擦干头发,不留神便烧焦了一小缕,顺手拿起旁边的簧剪修剪掉,又抬头问易烨:“明日咱们俩都去,医室中无人恐不妥当吧?”
“放心,我都跟人说好了。明日二曲的牛子过来替咱们守一日,后日我过去替他。冬至连着休息三日,他们也想出去转转。”
忽有人叩门,子青与易烨对视一眼,她遂飞快把尚湿漉漉的头发一拢,盘上,顺手用一根签子簪上,才起身去开门……
门一开,一个兜帽低垂的人挟带着满身飞雪正立在面前,笑容灿烂。
“阿曼!”
子青认出他来,甚是欢喜,忙侧身先让他进来,又伸头张望了下,没看见邢医长,才复关上门。
因大漠之行的事情不便告诉易烨,故而子青也没有向他提起阿曼其人,此时易烨乍然见到阿曼,自然是不认得。
待阿曼除下兜帽,露出深眼高鼻的轮廓,易烨更是呆了呆:“西域人?!青儿,你何时连西域人都认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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