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儿,这位是霍去病的高堂,陈夫人。”阿曼提醒她道。
原来是将军的娘亲,子青低首施礼,然后才将食案放到案几之上。因不知卫少儿到此间有何事,又不便出口相询,她便只静静而立,等着对方开口。
是啊,想必她便是去病着紧的那位姑娘,卫少儿打量着子青,瞧她姿容寻常,仍是一副男装打扮,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朝管事吩咐道:“你且去,没有我吩咐,不必过来。”
“诺。”
管事知情识趣地退了出去。
室内静默片刻,卫少儿仪态尊贵地自在榻上缓缓坐下,朝二人温颜笑道:“去病这次出门走得急,他又是个粗心大意的,好多事也没向我这为娘的交代清楚。你瞧瞧,我连你们在此养伤都不知道,早该让人炖些滋补药材来才对。”
阿曼笑道:“夫人太客气了,在下这点小伤,怎敢劳夫人挂心。”
“你是西域人?不知该如何称呼?”卫少儿问道。
“西域的名字与中原不同,我的名字只怕夫人会嫌念起来太拗口,只唤我阿曼便可。”
卫少儿见他不愿以真实姓名示人,心中又添一层疑虑,转向子青问道:“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我姓秦,单名原字。”
“家住何处?”
子青愣了片刻,只能胡乱答道:“家……家在陇西郡。”
“令尊现居何职?”
“……家父只是一介山野村夫,并未有官职在身。”
果然是庶民,卫少儿暗叹口气,又问道:“秦姑娘你……为何要女扮男装?”
被卫少儿这样连珠般地问,子青便有些招架不住,面露尴尬:“女扮男装是不得已,并非存心欺瞒,还请夫人见谅。”
“哦?有什么不得已的缘故?”卫少儿偏偏还要追根究底。
“这个……”
子青语塞,不知该向她作何解释。
阿曼生性敏锐,话到此处,他已看出卫少儿言语间对子青的排斥之意,遂替子青解围,笑道:“夫人见谅,是我让她如此打扮,不过是为了行走方便些罢了。您知道的,现下长安城外头不太平,扮成男子也少惹些是非。”
卫少儿笑了笑,终于未再盯着子青问下去,转向阿曼道:“你们二位都不是长安人氏,不知此番来长安有何事?”
“早就听人说起长安繁华,一直便想来见识一番,”阿曼似连想都不用想,谎话张口就来,滴水不漏,“没想到出了些意外,幸而霍将军善心,出手相助,着实感激不尽。”
一个是西域人,另一个只是庶民,且看这姑娘打扮不伦不类不说,姿容平常,言语木讷,毫无吸引人之处,卫少儿着实不明白霍去病在想些什么,竟然将他们接入府中来住,略一思量,便已有了主意。
“你身上有伤,现下去病不在府中,我那边也是一大家子,不能常常过来,这府里无人照看,家人顽劣难驯,难免有所怠慢,寻医问药也不甚方便。我寻思着在城中让你们搬到紫方客栈,那里紧挨着医馆,养病最为妥当。”卫少儿笑问道,“两位以为如何?”
这是逐客令,再明显不过。
子青望向阿曼,怔怔地,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此时他们人在屋檐下,开口之人又是将军娘亲,他们着实无拒绝之力。只是府外危险暗伏,而阿曼身体尚未恢复如初,此时出府实在过于冒险。还有……她曾答应过将军,要等他受降归来,倘若一走,不仅是背信,只怕此生再难有相见之日。
132第十三章云破(九)
日头火辣地晒下来,将刀刃烤得发烫。
浑邪王死死盯着汉军所在方向,汗水顺着脖颈淌下来,浸透里衣,双目被日头晒得已有些发花……
“来了、来了……汉军来受降了!”底下有人叫嚷道。
用力抹了把脸上的汗,浑邪王瞪圆双目,定神望去,便看见十几骑人马往这边驰骋而来。为首之人,玉冠玄甲,正是被匈奴人誉为苍狼的霍去病。
浑邪王原先一直悬着的心稍稍放下,虽然来者是苍狼,但仅带十几骑人马,显然并没有要开战的意思。松口气之余,浑邪王也不得不佩服起苍狼的胆量,饶得是在战场上骁勇无敌,但只带十几骑人马前来,难道就不怕他们突然发难,将他斩杀于当地么?
马蹄踢踢踏踏,数万双眼睛紧紧盯着霍去病一行人,其中有恨意、有敬畏、有单纯的惧怕……而霍去病在这数万道目光的汇聚点上,神情泰然,安之若素,倘若再认真点细看,甚至还能看见他唇边若隐若现的笑意。
赵破奴虽然面上不动声色,而背脊却始终紧绷着,毫不放松地留意着周遭一切,警惕任何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间或着飞快瞥一眼将军,他心中愈发自愧不如,明明是危机四伏,怎得将军就能装得如此淡定从容,甚至还一副心情甚佳的模样。
距离匈奴部落稍近,休屠王部落中已有眼尖的人自随行十几骑中认出日磾与扎西姆,大概是未料到他们竟随苍狼一同前来,部落中顿时议论纷纷。
霍去病勒住缰绳,朝日磾与扎西姆略点了点头,两人会意,随即便策缰朝着休屠部落驰去。剩下十六骑,继续随霍去病向浑邪部落而行。
距离还有十几丈远时,浑邪王深吸口气,用力揉了揉脸,试着挤出友善且不失威仪的笑意,然后催动马匹,率领几名贴身侍卫朝向着苍狼一行人迎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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