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虽然都已背熟,但仍须在脑中反复演练,方可保明日不出岔子。”卫少儿叮嘱她。
“子青明白,多谢夫人教导。”
霍去病扶着母亲道:“娘亲辛苦,我已命庖厨温了娘亲最喜欢的菊花酒,娘亲就留下来用饭如何?”
卫少儿也有多日未同儿子一块用饭,犹豫片刻,便点了点头,转头朝子青道:“你也过来一块儿用饭,就当成是在宫里,先练习一遍。”
“诺。”
子青颔首。
“还练规矩啊……”霍去病叹口气,“咱们家里人一块儿吃饭,规矩多了吃着可不香。”
“就你话多,我这是为了她好。”卫少儿道。
一时家人将饭食端上来,各人入席坐定。子青身份最为卑微,自然是坐下首。
卫少儿朝她道:“现下是在家中,你可与我们同出一室。明日家宴,因你只是庶民,说不定会在廊下另行设案,到时候你须得等内侍指引,或是瞧我的眼色,切不可莽撞入席。”
“诺。”
霍去病看着子青,烛火映着她的面容,神情平静淡然,并无丝毫异样。
“若有人向你施礼,该如何?”卫少儿又问她。
“起身避席。”
子青答道。
“对,因为席间你的身份最低,无论谁向你施礼,你都受不得,皆须起身避席。”卫少儿点头。
“娘,我替你斟酒……”霍去病起身替卫少儿斟过酒后,方才回到自己案前落座,举箸时朝子青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快吃,莫饿着。
这个眼色落到卫少儿眼中,叹口气朝儿子道:“明日席间,圣上、姨母、舅父、还有平阳公主都在,去病你可千万莫在席上与她抛眼色,落人话柄。
“娘……”霍去病已有些不耐。
“还有件事忘了嘱咐你,”卫少儿转向子青,“头一遭进宫,宫里比不得外头,有很多物件都是你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切切记住,再新奇也好,管好自己的眼珠子,莫到处乱转,做出小家气的模样来,更不要总是看着去病。”
“子青记下了。”
“娘,你再不吃,菜可就冷了。”霍去病在旁催促道。
“知道了知道了,你啊,就会给我添麻烦。”
一整日下来絮絮叨叨交代了子青许多,卫少儿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还有其他事情,遂低头举箸用了几口饭菜,猛烈又想起一事,急道:“明日保不齐会上奇珍美食,若是她不懂该怎么吃,又该如何是好?”
“这有何难,看旁人怎么吃不就知道了。”霍去病倒不在意,“实在不会,装装样子总是可以的。”
“唉……总之明日你要机灵点,虽说是庶民,但既然是去病带了你去,你就莫让人看笑话。”卫少儿朝子青道。
“子青明白。”
子青顺从地点点头。
好不容易将一顿饭吃完,家人上前将食案撤下,子青轻声道谢,被卫少儿听见。她随即颦起眉头,训导子青道:“你怎么还向他们道谢?你可知他们只是家仆,身份卑微,你向他们道谢无异于是自贬身价。明日千万不可犯这种错误。”
子青微怔片刻,点头应了。
霍去病看在眼中,心中莫名烦躁,只是出于对母亲的敬重,强制按捺住,一言不发。
直至将卫少儿送上回陈府的马车,大门掩上,霍去病转身便将子青搂入怀中。
“将军……”
子青轻推他,想示意他旁边还有管事及家人,殊不料转头看去时,周遭已然空空如也,管事及家人们早已四下散去。
“我不要你为了我勉强自己受委屈。”他在她耳边低喃道,“知道吗?看你这样,我心里不好受。”
子青静默一瞬,抬眼看他,笑道:“夫人教了好些规矩,一夜之间便要融会贯通,确是有些勉强,不过并不觉得委屈。”
“为何要这样难为自己?”他问。
她把手指放在他胸前,轻轻划着圈,低道:“你事事都要来护着我,还要为了我违抗圣意,我觉得,我能为你做的事情太少了。何况只是进宫赴宴,学些规矩而已,对我来说不算难事。”
“那些规矩我听着都烦,更何况你。”霍去病皱眉道,“明日席间,你身份最低,跪啊拜啊这些事少不了,仔细又伤了腿。娘也是的,教了你那么规矩,索性都不懂也就罢了。”
“夫人是严格,但还及不上将军你。”子青笑道。
“怎么说?”
“将军还记不记得在军中时,是如何让我们背熟旗帜号令的?蒙校尉被你整了之后,就把我们往死里头逼,各曲长每日须得交互抽查曲中士兵旗帜金鼓号令,凡在操练之时出错者,四十军棍,重犯者,斩!”
霍去病回想起当初练兵的时候,忍不住也笑了笑:“要不怎么说响鼓须用重锤,蒙唐这小子还算不错。你说老实话,那时候,你可曾背地里骂过我?”
子青笑道:“那会儿军中人人自危,做梦的时候都在背旗帜金鼓号令,那里还有其他空闲。跟那时候比起来,现在学这点规矩,实在算不上什么委屈。纵然错了,也不过就是被人笑话;在军中一旦出错,性命便岌岌可危。”
知道她是在宽慰自己,霍去病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温暖,长呼出口气,朗声道:“说得是,横竖也不会少块肉,何必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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