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着嬗儿拨弄自己头顶的玉冠,霍去病皱眉道:“陛下的性情……我恐怕……”他叹了口气,未再说下去。
“你是说,他可能派别人出兵?”子青猜度着。
霍去病摇头道:“我不知道,近日来也未听说陛下有召见其他将军,也许陛下是在等楼兰的告罪书吧。”
“可是阿曼他……”
子青太了解阿曼,在汉使如此对待楼兰人之后,他是绝不会让楼兰折损尊严对汉廷低头的。
“莫着急,此事我们先静观其变,说不定会有转机呢。”
霍去病安慰她道。
还未入秋,卫少儿便亲手给嬗儿做了好几身小小的秋衣,她的剪裁缝纫功夫十分精湛,比起子青自是不知道要强到哪里去。子青将秋衣拿在手中,柔软服帖,针脚细细密密地藏在里头,一丝线头都不露。
“娘,你的手艺可真好。”她由衷地赞叹道。
“年岁大了,只能做几件孩子穿的衣裳。”卫少儿叹道,“以前去病的衣服都是我亲手所制,你是不知道,这孩子费衣裳得很,三天两头儿,不是这里磨破了,就是那里被撕下一大块来。”
子青抱着嬗儿轻轻拍着,笑着看卫少儿,不知怎得就想到扎西姆。听说日磾受到刘彻的赏识而从马夫被提拔为光禄大夫,扎西姆现下的境地,也该会好一些了吧?不知是否已从浣衣庭出来了?
173第七章楼兰残阳(二)
待到霍去病回来,子青向他问起此事,对于扎西姆的事情,霍去病倒是不甚清楚,只是知道日磾现下住在长安城西面一处不大的宅子里,距离霍府倒也不远。
这日,天气晴好,子青便想着去看看扎西姆,因不知道她的孩子现下多高,也不好买成衣,便请管事替自己买来几匹质地柔软细密的布料,放在马车之上,寻往日磾的宅所。
叩门之后,有家人来开门。
子青说明来意,家人还未离身去通报,便见扎西姆自内堂赶出来,快步向她迎来。
比起上次相见,扎西姆双颊圆润了许多,满脸笑意,也不与子青见外,亲热地拉了她的手便往里头行去。
“孩子呢?”子青笑问道。
“日磾给他请了一位先生,正在后头厢房里学着呢。”扎西姆无奈笑道,“日磾对他严苛得很,又说什么儒家,什么不亦乐乎,成日念啊背啊。我也不懂,可他日日回来都要考,背错了还得罚,说情都不让。”
子青请家人将布匹拿进来,“原本想买孩子的衣裳,可又不知道孩子现下多高了,怕买得不对,所以就买了布匹来,你好给孩子做几身衣裳。”
扎西姆性情爽利,也不像汉人那般客套,径直便收了下来,又将子青请至内堂,端上果点。
“我也听日磾说,骠骑将军家添了丁,惦记着想去看看你。可日磾说,以骠骑将军的身份,我去那里不合适……”扎西姆问道,“娃娃怎么样?”
“好,就是夜里头不爱睡觉。”子青笑道。
“再大些就好了。”扎西姆笑道,“娃娃都这样,三个月就变个样……”
两人絮絮地谈一些家常琐事,直至日磾回来。
“光禄大夫。”子青起身施礼,笑道。
日磾先是一愣,似未料到她会来,连忙还礼,又盛情请子青留下来用饭。子青因惦念嬗儿,婉言推辞,日磾倒也不强留,三人又闲谈了一阵。
只是日磾眉宇间似有隐隐忧患,子青心下疑虑,却又不便相询。
眼看天色不早,子青起身告辞。日磾一直送至门口,踌躇再三,才问道:“近来,你可有阿曼的消息?”
“只听说他拒绝向汉使提供水、食物和向导,引得陛下大怒。”子青看着他,“难道你在宫中听说了什么?陛下想派人出兵楼兰?”
日磾连忙摇摇头,“没有没有……我并不知道。”
见他语气迟疑,子青疑虑大起,急道:“那你到底知道什么?”
“我……”日磾迟疑半晌,终还是道,“我只听说,陛下已经命楼兰质子准备回楼兰去。”
“阿曼的哥哥?!”子青一怔,“要他回楼兰做什么?”
日磾看着她不说话。
子青立即明白自己问了一句傻话,自然是要他回去当楼兰国王,那么阿曼……笼罩在她心头的阴霾逐渐显露出其狰狞的面目——刘彻不会出兵楼兰,他用了一种更简单的法子,派人刺杀阿曼,然后让阿曼的哥哥即位!
“夫人!”
随行的家人见她脸色白得吓人,吃了一惊,连忙关切问道。
日磾望着她,怅然劝道:“大势所趋,螳臂焉能挡车。”
子青连告辞的话都忘了说就登上马车,一路沉思,直至回到家中,她心中便已有了决断。
这晚,子青喂过嬗儿。
霍去病接过来,让嬗儿靠在自己肩头,在室内踱来踱去,手轻轻在他背上拍着,直至听见嬗儿打出一个嗝来。
“来,叫声爹爹,叫爹爹。”
他又开始每日的例行,嬗儿却十分不给他面子,拿手摸着爹爹的脸,另一手捏着耳垂,玩得很是欢喜。
“快叫爹爹,爹爹明日就带你去骑马好不好?”霍去病再接再厉地哄着他。
子青望着他们父子二人,目光眷恋,想把这幕深深地烙进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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