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完,顾九思便自个儿出了门。
他走在路上,木南跟在后面,见没了柳玉茹的影子,木南有些不安道:“公子,你真打算让少夫人自个儿一个人出去啊?”
“不然呢?”
顾九思有些无奈:“我还能拦着不成?”
“少夫人一个女子……”木南斟酌着道,“她自个儿一人出去,终究还是有些不妥当吧?”
“她若能安排好,我不会拦她。若安排不好,我自然也会劝阻。但她终究是个人,”顾九思瞧了木南一眼,却是道,“你说若你我选了一条路,别人都说不好,逼着你不能做,你我如何作想?”
“凡事都逼着我,”顾九思认真道,“便是我父母,我也是容不得的。我宁愿不要这份为我好,也不想处处受人牵制。”
“那若是少夫人安排不好,又要执意出行呢?”
木南接着询问,顾九思苦笑起来。
“我又能怎么办?”他叹息出声,“只能想办法,跟着她去了。”
好在柳玉茹比他们所料的,都要优秀太多。
柳玉茹想了几晚上,终于将整个行程安排写清楚,交给了顾九思。
她详细打听了如今各州的情况,将此行目标城市都列举了一番,根据各城市的情况,最后准备了一只护卫队伍。
她甚至将所有开支预算都列了出来,又将整个行程打算如何买粮写清楚,甚至连预期的收益都分析了一番。顾九思看了,不由得有些感慨,其实在此之前,他都没想到柳玉茹能做得这样好。
她整一条路线,几乎将所有危险区域都规避了开去,留下的都是目前比较平稳的城市。路线相对来说并没有什么危险。而她护卫的人员安排,也足以让她解决几乎她所有能想象的危机。
而她买粮的法子,更是别具一格,让顾九思想都没想到。
柳玉茹在反复买卖幽州债的过程里,对市场有了诸多了解。她开始明白一些市场的基本原则,如果有人大量收购幽州债,货少又同时加价时,所有人都会拼命想要收购幽州债,幽州债的价格便会随之涨高;若是有人大量卖出幽州债,市面同时涌现出许多幽州债,价格就会自然降低。
人们对一件商品的“感觉”,是这个价格涨落的关键。
所以柳玉茹的计划中,她会先到一个小城,这个小城要满足三个要求:
第一不大不小,刚好是他们金额可操控范围内;
第二粮食价格在一个中等乃至低位,总之绝不是高位;
第三政府管控力度低,不会过分干预市场。
而后柳玉茹会先在一夜之间不问价格收购所有粮食,并表示会继续购买,如此一来,所有人都会开始购买粮食,以图卖给柳玉茹卖个高价,等所有人从各地开始买粮屯粮时候,柳玉茹再将原先的粮食慢慢流入市场上,将这低买高卖的价格赚一个价差。这时候粮食价格会逐步回落,等回落到正常位置乃至低位后,她再买走市面上的六到七成。
顾九思看得明白,柳玉茹这个手段,和如今城中富商炒幽州债的手法如出一辙,都是先将价格炒高,再暗中在高位卖出去,接着等价格回落,再出手继续买入。
“这样的话,不如你从望都带点粮食,”顾九思看了柳玉茹的法子,琢磨着道,“你在粮食回落在正常价格后,直接五万石砸下去,粮价必然暴跌,这时候你再全部买回来,不是更好?”
“不行。”柳玉茹摇摇头,果断道:“这样一来,动静太大,一定会惊动官府。我之所以在价格调整后,也只买六到七成粮食,就是不想让这个粮食短时间就影响到民生,这样一来,官府就以为这是战乱时自然现象,不会有太多关注。”
顾九思点点头,几句话里,他就听明白了,这件事上,柳玉茹比他想得周全得多。
经商这事儿,他不比柳玉茹擅长,于是他便看了看柳玉茹在后勤护卫上的安排,犹豫片刻后,他终于道:“沈明你带过去,我再同周大哥那里借几个人,确保万无一失。”
柳玉茹应声,在保命这事儿上,自然越周到越好。
“到了扬州,”顾九思斟酌着道,“你别自个儿冒头,让人替着你。”
“我明白。”
柳玉茹点头。
当天夜里,柳玉茹和顾九思睡在床上,顾九思一夜未眠,柳玉茹察觉他辗转,转过身去,从背后揽着他道:“怎么还不睡?”
“我在想,”顾九思睁着眼,好半天,终于道,“我同你去吧。”
听得这话,柳玉茹忍不住笑了:“你同我去了,官不做了?”
“我想想办法。”顾九思琢磨着道,“我去找范大人……”
“九思,”柳玉茹的声音柔柔响起来,“我以后要去好多地方的。”
“做生意的,其实最重要的就是每个地方和每个地方信息的不对等。波斯的香料在波斯不过普通物件,到东都来就价值千金。我若是将生意做下去,我日后野心越来越大,不可能一直在家呆着。你陪我去了这一次,下一次呢?下下次呢?你还有事儿要做,”柳玉茹的手覆在他手背上,劝着道,“你现在刚在官场起步,得了范轩赏识,别为了家里这些事儿功亏一篑。你若是要跟着我去,我便不去了。”
听得柳玉茹说自个儿不去了,顾九思沉默下去,片刻后,他叹息出声,只能是道:“罢了,就这样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