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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82
    拿着手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何堂觉得惊讶。
    他们俩工作都忙,几乎不开火做饭。虽然这一桌不是她亲手做的,但这却是第一次,她弄出了一桌菜,招呼他吃。
    何堂觉得,不对劲,不是她的风格,他不动声色地坐下了。
    江意穿着灰色家居服,丸子头顶在脑袋上,倒了杯香槟递给他,再倒了杯给自己。她坐下后,举起酒杯跟他碰了杯,“年前这个时候让你跑医院,特别不好意思。”
    清脆的响声,她酒量挺好,直接半杯落肚。
    他倒是不慌不忙,浅酌了一口,目光敏锐地盯着她看,“我们之间,何必说这些客气的话?”
    她笑了笑,“表达感谢是基本礼貌,你帮了我家这么大的忙,我都不知道如何还你。”
    “我没想过让你还,我也没无聊到用这种小忙来道德绑架你。”他捏着酒杯。
    小型吊灯的灯光柔和地汇集于餐桌之上,显得桌上菜式色泽动人,半浅的淡橘色香槟在细长的郁金香酒杯中冒着小气泡,桌尾放着一盆兰花。
    举目望去,房子设计不错,重装饰轻装修,视觉空间很大。每一件家具都看得无比顺心,现代化的设计感中透露出她的品味,呆着就很舒适。
    他从前一向不觉得在家吃饭这件事很重要,两人要date,预定个米其林,或者出去住酒店,酒店内的餐厅和酒吧都很不错。
    但此时,他觉得与她一起在家吃饭,这样的感觉不错。虽是同一个人,但在家吃饭,感受竟然与在外吃饭,不一样。
    挖了鱼子酱盖在了苏打饼干上,送入口前,他说,“如果你想还,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江意看着他,咬了一半,鱼子酱粘到了唇上,他伸了舌头舔掉,边舔还边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神,好像在舔她。
    他一向很会引诱她,当初旁人都以为她在单恋他、家里有钱能任性到虚度时光上学还要倒追男生。可他们不知道,当事者若无一丝回应,毫无正反馈的游戏谁要玩?
    这厮坏的很,不答应她的求偶,在她被后桌男生的冷笑话逗得笑出鹅叫时,路过她身边的他会阴阳怪气地说一声,笑得挺开心的啊;当她数学考砸了被老师骂,她起了逆反心理,就不订正,不会的就不做时,他会拿过她的卷子,在她不会的题上,帮她圈出题设的信息点,再将思路和推导写给她;在早操完,全校的人都各自往教室走时,在拥挤的人流中,他会从后面突然牵住她的手,校服很长,她的手缩在袖子里,他会伸进去抓住她的手,大胆到走到教室门口才放开她。
    她垂下了目光,避开了他的眼神,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出于职业病,他又加了补充条款,“可以不还,但我不接受任何代替品,和你自以为是的还法。”
    “想要生活过得快乐,就得学会找代替品。”
    他冷笑了声,“如果在择偶上都要学会找代替品,是不是活得太失败了点?况且,快乐本身毫无意义。”
    江意被他噎住,要是不熟的人,还以为对方在骂自己活得太失败,然而这是何堂。他一向是这样,几乎任何事上,得不到就认输,从不找代替品为自己的实力不够找理由,他说过,那是懦夫式的麻痹自我。她也得承认,慕强如她,会爱他。
    她挤了柠檬,汁洒在海胆上,送到了他手上,“这家海胆很新鲜,你试试。”
    何堂见她有意转移了话题,也没跟她纠缠,也换了话题,“你别太担心你妈妈,有高院士在,手术顺利一周就能出院,能在过年前回家的。”
    “哎,今早我妈妈吐血时,我真的很害怕。”谈到这件事,她心中就多了层阴霾,刚刚与他说话转移注意力被抑制的焦虑再次回来,“会诊时,我在一旁听着,我虽然听不懂那些专业名词,但我看出来了,明天那场手术,谁也没有底。”
    “医生当然不能给家属肯定性保证。”何堂懊恼自己哪开不互提那壶,还不如跟她拌拌嘴让她恼了自己。
    江意一焦虑,就没了吃饭的胃口,只能不停地喝酒,“如果明天手术不成功,病灶无法完全切除,就相当于宣布了肺癌晚期,只能靠化疗了。”
    她都不敢想象,那该怎么办?说的好听点化疗是种治疗方式,但生存期是多长?生存率是多少?而且化疗有多痛苦?当生存期用“月”来计算时,跟等死无差别。
    在他面前,江意没了伪装与忍耐,鼻头一阵酸涩,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在医院,他们一家人闭口不谈失败的可能,在吴梅面前表现的如同寻常。对朋友,如此私密的痛苦,她无法诉诸于口。
    她竭力控制着倾诉的欲望,除了亲人,又有谁想理解你的痛苦呢?
    她拿过纸巾擦去了眼泪,深呼吸了下,控制住了险些失控的情绪,“不过我相信,明天手术会成功的。”
    关于肺癌,何堂有过一位旧友,是肺癌。发现得很早,当即便去美国动了手术切除了病灶,养了许久才回国。回国后,他飞速扩张,时不我待的拼命感在领导着公司的发展,前几年公司上市了,成为行业标杆。在他难得的采访上,说了句,我以为我能有二十年来干成这件事,可惜,老天不会给我这么久。
    去年冬天,何堂去叁亚参加一个论坛时,见了这位朋友。每年冬天,他就去叁亚养身体。还记得在他家客厅,他的两个女儿在搭乐高,朋友看着他的两个孩子,轻声对他说了句,我等不到他们长大了。那时,他已瘦的很厉害了。
    何堂拿过她的酒杯,“别喝了,你明天要保持清醒。”
    “你不要管我。”江意直接拿过了香槟,对着口喝,这几天她每晚都喝,不喝睡不着,怎么他来了就要作出一副虚伪的关心模样,“这点酒不足以让我不清醒。”
    “你现在需要解决你的情绪问题,可以跟我倾诉来缓解压力,也可以在我面前哭,而不是伪装你很好。情绪发泄完就去睡觉,好好睡一觉,明天陪着你妈妈去战斗。这是你现在能做且应该的事。”何堂站起身,直接夺过了她的酒瓶,“我没有不让你喝酒,你喝的这么急,香槟很容易醉。”
    “你先吃点东西,我来给你倒酒,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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