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佐·佐法兰杰斯,这个名字使梵妮一愣,“我怎么知道,关他什么事?难道……你、你、你你你真的认识夏佐·佐法兰杰斯?”
郗良狐疑地眯起眼,“不关他的事,那安格斯呢?不是他雇佣安格斯的吗?”
在这顷刻之间,映入梵妮眼帘的是娜斯塔西娅那张超凡脱俗的脸庞,有着冰封千里的冷傲,她眨了眨眼,幻觉散去,只有看起来愈加危险的郗良。
梵妮困惑极了,“雇佣?”
郗良将梵妮的反应都看在眼里,顿时神色大变,皱着眉头将刀刃压向梵妮,使她的脖颈瞬间渗出了鲜红。
梵妮大惊,速度极快地抬手将她的餐刀打落,斥道:“你疯了?”
郗良后退一步,沉默不语而呼吸沉重,双手在身侧以一种暴怒的力量攥成拳头——安格斯骗她,居然那么光明正大、理所当然地骗她,将她当傻子耍。
脖子上有一条细细的血痕,梵妮没空疼惜自己,执着问:“郗良,你真的认识夏佐·佐法兰杰斯?”
“认识!”郗良怒道,“又怎么样?”
“你们是什么关系?你说他雇佣安格斯又是什么意思?他雇佣安格斯干什么?他雇得起吗?那可是安格斯啊!”梵妮被郗良问得一头雾水,好奇心驱使她连连反问,生怕错过一丁点的细枝末节。
听着梵妮的疑问,郗良却得到了答案。
佐铭谦雇不起安格斯,雇佣一事根本不存在,从头到尾,是安格斯在玩弄她,是佐铭谦在冷眼旁观。
佐铭谦非但不爱她,连恨也没有,无爱无恨,宛如陌生人,由她自生自灭。和江韫之一样,赶她出家门以后,就只想老死不相往来了。
“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梵妮看着郗良的目光聚集在地上,双眼因溢满剔透的液体而变得氤氲,冷笑几声之后,苍白的小脸无波无澜,却有一股冷冽阴鸷。
万籁俱寂,像暴风雨就要来临的征兆,空气中波动的杀意悉数涌进梵妮的感知,令她不寒而栗。
“郗良?”梵妮不安地叫了一声,无法理解她的情绪为何转变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梵妮,你在这里,到底想干什么?”郗良眨了一下眼睛,泪珠迅速滚下脸颊,她偏过头目光沉冷地盯着梵妮,清亮的眸底有不明的沮丧,“你最好不要撒谎,不要欺瞒。”
梵妮气结,但在郗良面前她知道自己注定是要败下阵的,她双手环抱在胸前说:“我在保护她。”
“她为什么需要你保护?”
梵妮目光躲闪,“我是她的仆人。”
郗良听着这一句话,有种熟悉感,她想起阿秀,于是她从头到脚打量着梵妮,如梦初醒道:“原来也是非分之想。”
这句话硬生生让梵妮呆住,愕然地看着郗良,脑子一片空白。
她爱娜斯塔西娅是非分之想吗?非的又是什么分?
“看来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好了。”郗良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满含嘲讽意味道,“夏佐·佐法兰杰斯从望西城的西川来,我也从那里来。他的母亲有一个仆人,叫阿秀。阿秀跟你一样,都对自己的主人有非分之想,都一样龌龊。”
“你说什么?”梵妮骤然冷声呵斥,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小疯子跟呆子夏佐有关系,这也罢了,她怎么能说她龌龊?
“你想说我没资格这么说是吗?阿秀好像也这么说过。但是,娜斯塔西娅是哥哥的父亲收养的,我是他的母亲收养的,这样算来我是娜斯塔西娅的姐姐,所以,还是有资格的。”
郗良讥笑,“在我看来,罗莎琳德不会害她,那几个人也不会害她,倒是你看起来比较危险。不过也对,想想就该知道安格斯的人不是好东西。”
梵妮睁大眼睛,暗道不好,郗良似乎变精明了。
“我的哥哥……他是不要我了,也不管娜斯塔西娅,那么,为了娜斯塔西娅,这事我管定了。”
梵妮疑虑重重,但眼下她想不了那么多,她用力扯过郗良撞到石墙上,掐住她细长的脖子冷声问:“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郗良的薄背撞得有些痛,她皱眉,用手去掰开梵妮掐着自己的手,然而她掐得更用力,“我要、把你赶出这里……”
只要在罗莎琳德面前提起安格斯就好了。
“恐怕你没这个机会,我要让安格斯把你带走关起来!”
梵妮说完,长臂一挥,将郗良甩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漂亮的小脸从还有一丝倔强到完全崩坏,双目恶狠狠地仇视着自己,薄唇张合着咬牙切齿说:“你别想拿安格斯来威胁我,我不会让你再靠近娜斯塔西娅的!”
梵妮的拳头攥得咯吱响,郗良一副铁定要破罐子破摔的模样让她在盛怒中飞快冷静下来——
这是斯托克庄园的厨房,是法兰杰斯的地盘,这会儿她要是不能隐忍,那么是她先找到安格斯来把这小疯子带走还是法兰杰斯的人先杀了她,结果一望而知。
梵妮深吸一口气,蹲下身轻抚郗良的膝盖,心平气和道:“郗良,我们好好谈谈,你不要因为我是安格斯的人就对我充满敌意,我希望你把我和安格斯分开来看。我不会对娜斯塔西娅怎么样,你都看出我对她有……非分之想。对,那么冲这份非分之想,我就不可能害她。
“倒是你,你要知道她是有丈夫的,我相信她的丈夫不会愿意看见有除了他以外的人和她接吻。我对她有非分之想,但我连她的脸都没亲过,那只是基本的吻面礼我都没有对她做过。我放下一切只想在她身边。你也该看到了,我帮她带孩子,照顾她的生活,我做的一切都是为她好。
“还有,你拿酒瓶砸了她,不管有意无意,你就是砸了。我可得告诉你,她的丈夫比安格斯还要可怕。”
郗良在发抖,是动怒过头的缘故。
梵妮看得出她在慢慢平静,便继续说道:“你放心,只要你不再提安格斯,我可以保证,不对任何人说你吻了娜斯塔西娅,你还是可以在这里待着。”
郗良一怔,声音软了下来,眼珠子飘忽不定,“不能吻她吗?我只是,只是想给她酒钱……”
梵妮清楚郗良的情绪根本不稳定,认知也是一塌糊涂。
“当然不能,酒钱是酒钱,吻是吻,怎么可以相提并论?你要知道,罗莎琳德是法兰杰斯的人,昨天要是她在,你早就被她杀了。”
安格斯说可以的……郗良胸口一阵抽痛——安格斯就是想玩弄她才这么说,以前她不懂,被骗了,后来她懂了,不再上当。可如今,她竟然明知故犯,用这种手段玩弄娜斯塔西娅——不知不觉中,她变得和安格斯一样了。
“对了,就算霍尔·法兰杰斯回来,罗莎琳德要是告诉他你伤害了他的妻子,我也会想办法让他不跟你计较。”梵妮宽宏又温柔地说。
郗良低下头,眼泪无声掉落。
“别哭了,我不会出卖你。”梵妮捧起她的脸,拇指粗鲁地给她抹泪水。
“我以前不骗人的……我不是骗子,是安格斯,是他……”
“乖,你不是,安格斯才是,别哭了。”梵妮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脸。
“他会来这里吗?”
“不会。”梵妮心知肚明,郗良到底是怕安格斯,可惜远水救不了近火,她不能拿安格斯压她。更可怕的是,她居然和佐法兰杰斯有关系……
一边安抚低泣的郗良,一边琢磨她说过的话,梵妮勉强得出两个结论:一是安格斯似乎知道她和佐法兰杰斯的关系,二是夏佐·佐法兰杰斯作为她的哥哥却并不待见她。
为了不让罗莎琳德察觉异样,梵妮装作不经意地立起衬衣的领子,以遮掩划开皮肤表层的小伤痕,然后拉起郗良,鬼鬼祟祟地将她塞回房间里,让她躺在床上睡觉,当是醉酒了。
梵妮走后,房门被关上,郗良湿润的双眼又浮现雾气。
她咬着被子,呜咽出声。
佐铭谦没有雇佣谁来折磨她。
也就是说,哪怕她再杀掉妮蒂亚·斯特恩,他也会无动于衷,并且会再找一个,如果又被她杀了,就再找一个……
女人无穷无尽,就连喊他哥哥的人,也都有了另一个……
她根本杀不完。
“铭谦哥哥……”
他不要她,和江韫之一样,母子一个样——风轻云淡,悄然无声,就这样不要她了。
郗良紧咬被子,心如刀割。
她被忽视,不管做什么都无法得到佐铭谦的注意,一切皆是徒劳。
她哭着,在心力交瘁的感觉中意识到自己的无能,胸口一片苦闷蔓延,仿佛有某种东西在无声侵蚀她的生命——她的眼睛睁不开,残留的泪水从眼角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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