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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还不是最让苏惜惜震惊的,脱下厚重的铜面,她这才发现,郎卿的眼睛居然是罕见的异色瞳,一黑一红,妖异非常,再加上头顶狼耳,敏锐嗅觉……
    “你……”她迟疑道,“你是……犭也狼族人?”
    郎卿目光阴郁,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半晌方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
    “行啊,王女殿下果真是见多识广。”
    苏惜惜不可置信道:“你是妖族?!既然你是妖族,那为何还要替神人卖命!”
    说着,她又“哈”地一声笑出来:“你看到了吗?空桑的驵会,那些带着铜封的奴隶,失去了自由的飞禽走兽,你难道对这些一无所知?你难道不明白唇亡齿寒是什么滋味?你为什么要在神人手下,为什么要做他们的走狗?!”
    郎卿双手抱臂,颇带新鲜感的望着苏惜惜:“义愤填膺的王女殿下……我还是第一次见,有趣。”
    苏惜惜睁大眼睛:“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妖啊,你是神人鄙夷轻贱的对象,你怎么……”
    “我如果不顾及同族情谊,想到你我同为妖族,”郎卿咧嘴笑道,“你和你的姐姐,此时早就被上千个全副武装的护卫包围了。”
    见苏惜惜看着他,郎卿不由伸手摸了摸脸上红印,“嘶,要不是想着你这里不引人注目,我也不至于大半夜跑到这来吃巴掌……脾气真爆。”
    “实话和你说吧,我自小在空桑长大,深知此地防卫有多严密,不说那几个城主,就是客卿的实力都异常强横,岂能让你们几个小小狐妖在空桑横着走?”郎卿自嘲一笑,“趁着上头那些人还没注意到你们,快走吧,看好你们的小命。”
    “不可能,”苏惜惜断然拒绝,“我们的族人因我们而被抓进空桑,我们不可能放下不管。”
    郎卿不耐地用舌头弹着上颚,“到底年少,还不知道要认命。这样一意孤行……你们的长辈没教你们要量力而为?”
    说着,他惋惜地摇摇头,对苏惜惜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还给我吧,面具。”
    苏惜惜盯着他,眼眶拧着一抹血色。
    “我问你,你究竟看见没有?”她一字一句地轻声问道,“那些失去自由和尊严的同胞,那些在监牢中挣扎的同胞,他们的苦难成为别人得以取乐的玩笑,他们的血泪滴在大地上能染红整片河流……你究竟看见没有?”
    郎卿舔了舔嘴唇,手依旧停留在半空中:“……别对我说教,王女殿下。”
    “你不是问我,我的长辈有没有教我什么叫认命,什么叫量力而为吗?”苏惜惜目光如火,几乎要燃烧起无边寒凉的夜,“那我现在告诉你,我的长辈自小就教导我,我们活在世上,从来都不是为了顺从所谓命运的旨意的!”
    “我们百年修习,千年渡劫,万年证道,吃旁人所不能吃之苦,独劈天梯,独踏云头,我们与天争命,不是为了到头来让别人把我们关在笼子里,让那些天然就是万物灵长的的人无视我们的生死!我们和他们是一样的!我们也会哭,也会笑,熙熙攘攘,芸芸众生,我们亦是其中一员!”
    “弱肉强食,无可厚非,”她呲出锋利的白牙,恶狠狠地将那些话逐字逐句炸向面前的郎卿,“可我们除了生存,不曾滥杀猎物的性命;为了慈心,不曾折辱猎物的尊严……你告诉我,究竟谁是人,谁是兽?!”
    满室俱寂,唯有郎卿微不可闻的呼吸声和苏惜惜的粗重喘息。
    “你滚吧,”她扬起精巧的下巴,将手中铜面扔给郎卿,高傲得仿佛不是站在昏暗狭小的陋室,而是端坐在恢宏华美的殿堂,对着她的臣民下达一个放逐的命令,“带上你的面具,你不是那个不自由毋宁死的犭也狼族人,你就是……就是神人的一条狗而已。”
    郎卿捏着面具,背光的阴影中,苏惜惜无从看清他的表情,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缄默地戴上沉重的铜面。
    那个瞬间,苏惜惜心中恍惚生出一个想法。
    颈圈禁锢了奴隶的自由,而那个粗犷厚重的面具,就是囚禁了他的枷锁。
    “再见了,”呼啸夜风中,她听见郎卿低沉沙哑的声音,“青丘的王女殿下。”
    第31章 三十一.
    华灯初上, 万里绵延,如飞散的萤火。
    苏雪禅猛地睁开眼睛,从无边的黑暗中挣脱,用力抓住身下柔软的织物。
    他怔怔望着天顶,脑海中仿佛依旧混混沌沌地旋转着,想不明白自己现在的境况。
    这是……这是在哪?
    浅金色的飘渺纱帐一下子挤进了他的视野,上面用繁复的针法刺绣出大片盛放的淡粉莲花、雪白流云;底下层层叠叠的柔软床褥亦是浅金色的, 上面尽是成双入对的赤尾白鹤,褐金色的花边流泄下去,轻柔盖在猩红地毯上……
    他的目光全然被这样浓郁绮丽的颜色占满了, 耳边也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琴乐声,以至于他在一瞬间完全是放空的,不知道自己在哪,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你醒了?”开阔的圆形拱门处靠了一个人影, 声音犹如淙淙流动在玉石上的泉水,“你已经睡了好多天啦!”
    苏雪禅恍然道:“舍脂?”
    他一转脸, 感觉自己又被雷劈了一下,急忙转过头来,“呃……你先把衣服穿好……”
    舍脂灵活扭动着纤细腰肢,不解地低头看了看, 她披挂着满身的璀璨珠宝,上身只束着一件仅能包住胸前的小衣,一串剔透美钻吊着流苏倾泻下来,在那白润如玉的肌肤上摇摇欲坠, 下身也只是在腰间围了一条洒金生光的宽裙,走动间,还能看见里面若隐若现的雪白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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