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华张口结舌,他身上的法宝都在大江的冲刷中随水而逝,自己也在连日奔波中耗去了大半精力,能与郎卿周旋这么长时间,已经是托他不死体质的福了,现在郎卿这样讽刺挖苦,他心中虽然恨得要死,可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
郎卿叹气道:“算了,我也不要十个二十个,要那么多又不能吃。我只要唯一的一个,我想,这点小要求,三王子殿下还是能替我实现的吧?”
纹华以为事情有了转机,急忙大喜道:“可以!完全可以!”
郎卿一笑,手中弯刀再次猝然出鞘,一刀劈向纹华脖颈!
纹华骇得狂叫,下意识直起身体后退,竟让郎卿那一刀劈了个空,只砍开了他的胸膛,让他一下失了平衡,翻身摔下断崖。郎卿不料他会反应得这么快,连他的衣襟都来不及去抓,不由懊丧地拧起眉头,快步走上前,看他到底摔在了哪里。
此处不是千丈深渊,以郎卿的眼力,也能一下透过薄薄云雾,隐约看到下方闪着光的崖底。但纹华居然没有摔下去,而是在半中腰扒住了一棵横生出来的小树,虽然此时还悬在空中摇摇欲坠,可毕竟算是保住了一条命。
“啧。”郎卿心中后悔,早知道他就不与这厮说那么多了,先一刀杀了,也比现在这样上不上下不下得强。
纹华大难不死,一时间如获新生,竟挂在树上放声狂笑起来,他高声道:“我就知道我不会这么容易死!我是不死国的王裔,将来还要统治全洪荒的妖族,你们这群下贱的畜牲,等着吧!”
说着,他也知道郎卿一时半会拿他无法,一面嘿嘿直笑,一面嘴里嘀嘀咕咕,歇斯底里地骂着。郎卿心头火起,正比划要砍在哪才能把他一下摔死的时候,纹华身后却隐约出现了一只大鸟的影子。
狼目在黑暗中亦能视物,他狐疑地眯起眼睛,若要说是鸟影,可那身躯也太过宽大了些,倒像是两个人拥在一处,肋下各生出一翼,共同挥动的模样。纹华身后怎么会跟上这个影子,难道是他先前未用的什么法器?
他欲戒备,那影子反而遽然一动,双翼挥如刀刃,一半是青碧的蓝,一半是赤霞的红,在刹那间爆发出华美无比的光晕,生生劈断了那颗碗口大的树!
纹华睁大了眼睛,他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去,就听见身下的树干咔嚓一声,随即断得彻彻底底。他的思维一片空白,惨叫声骤然划破寂寂长夜,在拉长到最底端的时候戛然而止,没了动静。
郎卿吃了一惊,然而那个虚无缥缈的影子仅在最后漠然地看了他一眼,旋即便消失在了朦胧雾气中。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他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化成巨狼从崖边跳下,借着呼啸而过的风声几下跃至地面。
断崖下的地面并不平坦,钦山盛产水晶,这下面就生着一片在星子下微微闪光的晶簇,满地滚落的都是还未经过打磨的半透明晶体,光是郎卿能看见的地方,就有不少拔地而起的水晶柱。
纹华虚弱的呻|吟声自前方传来。
他摔下来的地点十分不凑巧,正好在一处茂密的水晶丛中,高大尖锐的柱体直指天空,犹如一个天然的狩猎陷阱,周围已经散落了一堆雪白的骨头,想必都是平日不慎跌落在这里的倒霉动物。
现在的倒霉动物,轮到了纹华。
他的肚腹破裂,整个人被牢牢钉在血迹斑驳的尖柱上,顶端挂着在巨大的冲击力中被剖出来的淋漓内脏,泥泞血肉蹭得到处都是——饶是不死国民拥有何等得天独厚的体质,在这里,他的结局也注定只能有一个,就是慢慢等死,在痛苦中慢慢等死。
他的目光涣散,鲜血不住从七窍中冒出来,但他的右手还在竭力颤抖,仿佛要在半空中徒劳地抓取什么东西。
郎卿微微一笑,露出唇间森白的犬齿:“怎么了,三王子殿下,您是还有遗言要交代吗?”
纹华口中嗬嗬作响,可就是吐不出一个完好的字,郎卿皱起眉头,费力地听着:“批……必……什么?”
他看了半天,才从纹华的口型上分辨出来他想说什么。
“算了,”他无趣地拔出弯刀,“现在还说这个做什么?下辈子再想着和谁比翼双飞吧……不过造了这么多孽,你有没有下辈子还是个问题呢。”
流云遮蔽星光,刀气恰似曲折的蛇,自弥漫的雾气中一闪而过。
不死国国都,供奉于大殿上的第四枚玉珏哗然破裂,在半空中四散成一堆飘扬的晶尘。
纹圭冲进殿门,慌张无措地抓着随风四散的粉末,仿佛这样就能挽回儿子的性命:“纹华,吾儿啊!你要去哪儿啊——!”
在营帐中和别国将领商议行军事宜的纹川亦蓦地停下了动作,在那一刻心慌意乱,坐立不安,不知发生了何事。
“怎么了,大殿下?”
纹川勉强一笑:“不……就是有点心悸,不碍事。”
封北猎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第70章 七十 .
若要对神人诸国追根溯源, 就会发现,他们与那上古反叛凶暴的兵主蚩尤有着不可断绝、千丝万缕的关系。
蚩尤部族共有八十一个,名为九黎,其后人亦在逐鹿之战前就分散在洪荒大地之上,继承九黎的种种奇异血脉,被称为东夷。
神人国的前身,就是东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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