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在帝心的宸王殿下像是染了风寒,时不时的偏过头去咳嗽两声。
前几日慕宸凌借着个年节不行房事要提前找补回来的名头把人折腾得狠了点儿,白枫到现在嗓子还有点哑,又碰巧染了风寒,可连歇都没法歇,就得陪着他强捱在这儿,时不时地压着声音咳嗽两声,慕宸凌心里总惦记着,越想越觉得心疼。
但宴席刚开始,他一个宗主国皇帝就带着宸王殿下离席总不太合适,闹不好让底下这些使臣以为自己心里头不满,大过年的闹得人心惶惶,实在没必要。
慕宸凌好不容易劝住了自己,按了按眉心,端着个琉璃酒樽欠着身跟白枫指着认人。
“这边儿往下第三桌是高泽使臣,来的是朝中的右相,”慕宸凌想了想,压着声音给他解释得详细了点,“规规矩矩的,没什么野心……他们那儿临海,年年都带着些海味儿来,明儿晚膳让御膳房供些酥姜鳗鱼——你之前尝过没有?”
白枫想了想,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没有……主人恕罪,属下不记得了。”
高泽一路山高路远,往年贡来鳗鱼之后也鲜活不了几日就得挂在檐上晒干了存着,像酥姜鳗鱼这种用料讲究新鲜的菜式一年里也做不了几回。
“你应当是没吃着,我记得去年高泽的礼单子上是没有鳗鱼。”
宸王殿下一年了也没能跟着吃上一回,慕宸凌觉得挺可惜,补偿似的推了碟子蟹肉海棠果过去,“不妨事儿,明儿就让御膳房做了来……你也尝尝,要是爱吃我就让他们多贡些来。”
这话说得,活像个为搏美人儿一笑千里送荔枝的昏君似的。
白枫自小也没学过文人圣贤那一套,也没的跟那些个御史台里的谏官似的逮着这点子小事儿就劝谏,只偏过头咳了两声,接过那碟子菜谢了恩。
他这两日咳得嗓子疼,没什么胃口。原本活得最不娇贵的人这几年也被惯出了些,恹恹地,不大吃得下去饭食。只是到底是主人赏下来的,不动筷子就有些亵渎天恩了,白枫试着夹了一点尝了尝。
御膳房的人会做事,知道宸王殿下身子不爽快,特意做了这道蟹肉海棠,顺口易克化,酸酸甜甜,意外的开胃。
白枫尝了一口,觉得还不错,又吃了两口才放下筷子。
“合口你就再用些,一晚上了都没见你怎么动筷子。”慕宸凌好不容易见他吃点东西了,自然不舍得拘着他,“没那么多讲究,你吃就行,喜欢就让御膳房明儿继续做了来。”
大约是怕他不自在,慕宸凌也自己动了筷子,一边在自己桌上的莲蓬豆腐里挑骨头鸡丝吃,一边继续给他指着认人。
”你右手边儿这个,是波斯来的。”慕宸凌挺隐晦地指了指,语气带了点儿不太正经的玩笑,“波斯专出美人儿,穿着大胆,性子也辣,跳支舞下来……啧。”
白枫一时没压住,又是一连声的咳嗽。
这一连声的咳嗽其实挺引人注意——当然宸王殿下坐的这个位置本身就很引人注意,一时间殿里不少人都往这儿看了看,又顾忌着怕被扣上一顶“藐视天恩”的罪名,忙不迭地低下了头。
正巧殿中一曲终了,波斯的使臣从坐席上行了个礼站了起来,说他们带来了波斯最好的舞娘,要给皇帝陛下和席上的各位跳一支舞。
他人精儿似的,从刚才就看见坐在上首的皇帝跟据传很得盛宠的宸王殿下在指着他们桌席的方向谈笑,但又不太清楚这位皇帝和宸王殿下到底是什么关系,只以为是这两位主心里头惦记着他们波斯的舞娘,面儿上又不好说出来,忙趁着刚才弹唱的几个乐伎退下的空当要插一支舞蹈进来。
波斯的舞在殿中各位使臣和陪坐的大臣心里也有名号,金发碧眼的异域美人本来就不多见,穿着又半遮不露的,往年能看一场舞也是不少大臣愿意来陪宴的一个原因。
毕竟私下里大家都心照不宣,带来跳舞的波斯美人儿也是一种贡品,皇上看中了就自己收用,没看中的就赏给大臣,算是一种荣宠,也是一桩风流事。
慕宸凌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层,看了看波斯的使臣,没说准不准,只笑吟吟地看向白枫,带了点儿狭促的笑意:“宸王殿下以为如何?”
宸王殿下险些又是一连串的咳嗽。
唉——
几位陪宴的大臣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大概也能预料到今年的眼福是没有了。
宸王殿下规规矩矩:“席中各位大臣府中都有家眷,臣以为不妥。”
冠冕堂皇,有理有据。
慕宸凌心里闷笑,面上倒是四平八稳的,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宸王殿下所言甚是。”
嘁——
今天的宸王殿下管住皇……啊不是,直言劝谏了吗?
劝谏了。
慕宸凌坐在那儿闷着声儿地笑,直笑得刚才还冠冕堂皇的宸王殿下红了耳根,才攥着拳抵到嘴边咳了两声,“成,不错不错,今年可算是知道该拦着了。”
可不知道了么,白枫抿了抿唇,去年就是因为主人说要看波斯舞娘跳舞的时候自己没有拦着,散了宴席后被拽着在床上一宿没能歇,第二天起来嗓子都哑得说不出话来了。
其实白枫一直都不觉得主人要临幸谁这种事是自己该管的——他说到底也不过是主人收下的一个暗卫,不管被封到什么位置上了,总是不该放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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