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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曜知道元双之语绝不是为了重提这桩隐秘的旧事,但一时间内,他难以掩饰内心的失落,神情和语气皆低沉起来:“元双你这是爱屋及乌。”
    “奴婢……”
    “母亲心善,厚待你们,是她留给我的福报,我都识得。”他兴致索然地打断元双的辩解,“元双,我饿了,传膳吧。”
    驿站精心准备了酒饭,但萧曜略动了几下筷子就说饱了。看着几乎没有动过的菜肴,元双一面不掩愁容,一面叮嘱冯童取一筐橘子来。
    橘子送来时萧曜笑了:“元双只当我还是幼童了。”
    元双剥着橘子,接话道:“殿下一路劳顿,难免脾胃不健,吃点橘子,说不定又有胃口了。开春了,气候转暖,橘子也难久留呀。”
    以往在宫中时,萧曜虽然知道有四季之分,但饮食起居皆有人精心伺候,从不觉得四季风物的变化有何稀奇,更难以体会季节更迭的影响,踏青避暑登高赏雪皆是乐事,不过趣味殊异罢了。
    然而,此时此刻,元双将橘皮放在暖炉上熏烤,陌生的驿站陡然间也有了一丝熟悉的气味。萧曜既觉得思绪万千,又觉得心静如潭,就是不肯承认那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是否因离愁而起。
    耳旁传来隐约的琵琶声时,萧曜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可看元双和冯童的神情,他知道他们一定也听见了。萧曜凝神再听,片刻后开口:“此行中还有人会奏乐么?”
    冯童谨慎道:“程五随身的行囊里,好像是有一柄琵琶。殿下,听说程五善乐,何不传他前来茶叙一二?”
    一想到奏乐之人可能是程勉,萧曜顿时回绝:“……并无出奇之处。不必了。”
    这乐声不成章法,显然是信手而得。萧曜原以为一会儿就没了,可直到他更衣就寝,断断续续的曲声都没有止歇。不仅不停,弹奏之人显然得到了乐趣,渐渐弹起了成篇的曲子。萧曜听力目力皆佳,躺在枕上半天都没有一点睡意,更觉得腰酸背痛,十分不适。睡不着之余,萧曜也不知道想了多少次,为何有这样不识趣的人,弹得好就弹个没完没了,天底下就只他一个人会弹琵琶不成?
    第21章 俱在五弦间
    从帝京往连州和昆州的官道共有两条,南道虽然平坦,但较北道要多出近千里路程,北道则要翻山,十分艰辛。可是尽管南道易行,赴任的官员多择北道,也已成为多年来不成文的规矩。
    进入祁州后,驿站间的距离变长,为免在户外留宿,一行不得不加快行程。但离京城越远,官道的维护也越发怠慢,萧曜即便是乘车而行,还是觉得苦不堪言。
    但颠簸尚可忍受,路途中的百无聊赖最是难熬。萧曜不能寻访沿途的名胜,身为亲王亦不可与地方官员结交,连读书都格外费劲,从早到晚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和元双大眼瞪小眼。
    萧曜深恨骑术不精,不能像程勉一样骑马,又不愿意让闲杂人等知晓自己也会琵琶和五弦,多少个夜晚,只能听着程勉的琵琶入梦。在偶尔的辗转难眠中他也会想,乐声美则美矣,可惜冷冰冰全无一点人情味,白搭了这一手好技艺。
    然而在元双和冯童的口中,程勉简直是另一个人——善骑能饮,既可以与元双谈华服熏香,又能和军士下围棋博双陆,分明是十分随和解语的少年郎君。有一回,当元双又一次在萧曜面前夸赞程勉时,萧曜忍不住反驳:“他要是真的如你所说的合群,如何能弹出没有一点人味的琵琶。”
    元双瞪圆了眼睛,下一刻就笑了:“原来殿下听了程五弹琵琶。”
    萧曜蹙眉:“几乎夜夜不停,我不瞎不聋,如何能听不见。”
    “殿下自小就喜欢乐器,恰好程五也精通此道,何不召他前来,清谈也好。”
    “不必了。” 萧曜不假思索地回绝。
    “……殿下,连州路远,程五一则是殿下的僚属,一则也与殿下年龄相仿,殿下如愿与他结交,既是殿下的气度,也是程五的福报。”
    “这一行中难道只有程勉一个同龄人不成?” 萧曜内心里就是抵触对程勉示好,“他既然是我的属下,有公事我自然会召他问话。”
    元双深深看他一眼,再不劝了。
    与元双不欢而散后,萧曜想想,召来冯童,说是要在驿站里活动一下腿脚。可刚一离开下榻的院落,他立刻改了口,要冯童找几个马术好的兵士,陪他骑马。
    冯童回头望一眼随侍的护卫,陪笑道:“殿下,夜骑伤眼。”
    “到连州还有好些时日,要我镇日窝在车里么?再说连州疆域广阔,我还能处处乘车?”
    “殿下要想骑马,还是等明日启程时吧。奴婢这就去为殿下挑选马匹和马夫。”
    萧曜沉默不语地望着冯童,火光下的神色异常执拗——他深知自己骑术欠佳,更从来没有长时间的骑行过,原本是想着病痊愈了,找些精通骑术的兵士,趁着夜间不引人注目,悄悄练好了骑术,至少到了后半程需要翻山过垭口时,能够不再乘车。
    他不肯表态,冯童看着萧曜长大,清楚陈王的性格,但到底担心他身体,软声又劝道:“殿下也说了,到连州还有好些时日,何必急于一时?何况殿下素来宽仁,兵士们白日里都在赶路……待明日奴婢一定吩咐下去,让军尉挑选三五个骑术出众的,陪同殿下骑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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