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190页
    终于被惊动的主人打开了院门,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面对沉默的程勉,萧曜一言不发地闪进了门内,用力扣住了他的手。
    第40章 似梦幻泡影
    直到被萧曜拉着手重新回到室内,程勉像是忽然醒过神,用力甩开萧曜滚烫的手,退开两步,才克制地说:“殿下不惜惊扰四邻、深夜来访,是有要务,还只是喝多了?”
    萧曜吹了一路的风,从脑子到唇舌都麻了。他仿佛没听见程勉的问题,开门见山地说:“我从薛十七娘那里来。”
    程勉几不可见地动了动眉:“殿下真是喝多了。”
    萧曜不为所动,反而上前了一步:“她到处求人引荐。你也去了,为什么不留下?”
    “她不是想学琵琶,但数次请了韩县丞来求,我去一次,这事就过去了。”程勉的神情和语调一并冷淡下去。
    萧曜忽地笑了:“怎么,她没有求你两次么?”
    程勉所有的神色瞬间收敛得分毫没有痕迹,声音愈发低沉:“殿下何必明知故问。”
    萧曜也收起了笑容,目不交睫地盯着程勉,更靠近了半步:“……我还是想不明白。我怎么都想不明白,只能来找你。”
    “我自认一到易海,就与殿下开诚布公地谈过了。”程勉垂下眼,淡淡说,“殿下也说过,这是荒唐事。在薛十七娘处、乃至整个易海,就没有人殷勤挽留、服侍枕席么?”
    萧曜轻轻扯了一下领口,接着点头:“也是有的。”
    “殿下连我都能容忍屈就,想来洁癖也治好了。”程勉看着他笑了笑,“就算之前真的因为那一夜荒唐,有了心结,此时也应该没有了。”
    烛光摇曳,在程勉颈间落下浅浅的影子,萧曜觉得口益发干了,舔了舔嘴唇,仿佛唯有如此才能让话说得更利索些。他望着程勉的颈子,和微微起伏的胸口,只是摇头:“我不中意。”
    程勉惊讶地看向萧曜,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
    萧曜索性更近了一步,又鼓起勇气捏住程勉的手腕:“……我说荒唐,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我也不后悔。你说你来者不拒,为什么不答应薛十七娘?”
    听他又问,程勉下意识地又要甩开萧曜,可这一次萧曜用足了力气,紧紧攥住程勉的手,不让他走远。程勉怔怔地盯着萧曜,又蓦地露出了然的神色,很快地恢复了那近于漠然的平静:“……殿下是觉得女子不好,中意于男子?如果想要人服侍枕席,仓促间找不到别人,殿下大可直说。我说了,床笫之欢,我素来是来者不拒。”
    萧曜任他说完,神色甚至有点困惑:“……应该不是的。他们给我找了处子,但我还是想来找你。”
    程勉几近于瞠目结舌地盯着萧曜,仿佛面前站了个愚人。反而是萧曜,说完这句话,混混沌沌的脑子倒清楚了些,接着又放开了手,斟酌着词句,慢慢说:“……你的话没有道理。你要是来者不拒,今天薛十七娘就不可能留不下你。你只是不愿意忤逆我,我……是我唐突在先,不是你来者不拒。”
    “……并非如此。”
    程勉叹了口气,脸上浮现起无可奈何之色,看着始终没有移开目光的萧曜,终是说:“既然殿下坦诚以待,我也不该隐瞒殿下。其实我之前说了一句谎话——事毕至今,我也悔恨至今。
    “我当日应允殿下,无他,全是因为得知和姬被转卖。她与我虽然只是露水姻缘,但她真心仰慕我,不是她的过错。正和疫情之后,我明知她处境艰难,却眼睁睁地看她在不堪的境地中辗转。我可以买下她,纳她做姬妾,当然也可以赎放了她,可就因为我不愿与她再有瓜葛,终于让她流落他乡。归根结底,是我自私之极,更是我与她身份天差地别。我身为男子,在枕席间,从来都是得到女子的奉承。那天我就是想知道身为女子是何滋味,这才答应的殿下。也是与殿下过夜后,才知道其中苦楚,全无乐趣。男子得到欢愉何易,女子却这般痛苦,那她们从我这里求的,又是什么?
    我也曾对殿下坦承,因为少年时的境遇,曾对殿下有怨气,到了连州,才知道殿下心地宽厚,反是我心怀偏见,误解殿下良多。身为殿下的下属,是我之幸。所以当日无论谁来问我,我都会应允。唯独不该应允殿下……所有种种皆因我放浪形骸而起,可覆水难收,悔之晚矣。是以当日希望殿下不要挂怀之言,都是发自肺腑。”
    说完后,程勉整张面孔发白,神情里也看不到一丝解脱,见萧曜没有回应,索性深深一揖,良久不肯起身。
    萧曜沉默地凝视着程勉的颈项和脊背,等终于想起要扶起他时,已然不知道过去多久了。
    他能感觉到程勉沉默中的无望,也知道他的悔恨并非矫饰,萧曜垂着眼,面无表情地说:“那就怪了。”
    他又自嘲地一笑:“按理说,你坦诚至此,又对我无意,我也知道你都是肺腑之言,我不该如此了。”
    见程勉眼中皆是诧异之色,萧曜不知从何说起,抿了抿嘴角,又一次拉过程勉的手,探向自己袍子的下摆。
    程勉的手一抖,脸色依旧发白,眸色反倒更深了,一阵极短暂的僵持后,他定定看向萧曜:“蒙殿下不弃,我愿意服侍殿下。”
    萧曜模糊而笃定地想,他应当拒绝程勉,他也可以这么做。这不难。今晚他已然拒绝过一次了。然而,程勉微冷的手就在自己的手心,无数个梦境重叠到了眼下,他什么也想不明白了,气血翻腾间,唯一还知道的,就是他确实松不开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