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这荣归的一刻,瞿元嘉的目光却落在了别处——在长桥旁的茶棚外,他看见了常青的身影。
他的目光中如同被阳光点亮,情不自禁地在人群中寻找,又在看见面带笑容的程勉的那一刻,再自然不过地投桃报李。所有的嘉勉和恩赏顿时再无足轻重,他虽然身处进宫交差的队伍中,但只要旁人一时不查,目光便瞟向仪仗队伍之外,捕捉始终不紧不慢、悠悠闲闲跟在队伍不远处的程勉的身影。
程勉一直跟着他们,最终消失在大宁坊,而瞿元嘉则继续向北,一路进了宫城。他不是此行的主官,轮不到面圣见驾、汇报此行的得失,一待在吏部点了卯、正式交接了差事,连与杜启正等一种同僚多说两句都顾不得,迫不及待地赶去大宁坊的山亭。
飞驰而行的一路他快乐得简直发疯,手脚全是汗,不知怎么慢下来,连往正门多走两步都等不了,仗着四下无人,将马拴在山亭北的后门外,蹬着拴马石就翻进了院子里。
程勉正坐在前门边的廊下,分明是在听门外的响动。瞿元嘉忍笑,想捉弄他,又不舍得,蹑手蹑脚走到一丈开外处,才笑着喊了一句:“阿眠。”
程勉几乎是跳起来,瞪着一眼瞿元嘉,忍不住先笑起来,骂他:“哪里来的贼!……我以为你怎么也得晚上来。”
瞿元嘉索性停住脚步,心跳得比两年前的上元夜还要厉害些:“我晚上来,你就坐在这里一直等么?”
程勉撇嘴:“……那也不是。我骑马累了。歇一歇。本来是要去屋子里等的。”
瞿元嘉加深了笑容,缓缓踱了几步,又猛地冲到程勉面前,一把抱住他的膝盖,将唬了一跳的程勉抱起来,又挺起身子去亲他。这别扭的姿势逗乐了程勉,过了好一会儿,程勉也才像是猛地醒过来一般,搭着瞿元嘉的肩膀垂下颈子,与他亲吻在一起。
亲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谁终于意识到这实在费力,分开后都笑了。程勉撑着瞿元嘉的肩膀跳下地,又拉住他的手,闪进了屋子里。
两个人的手都抖得厉害,又莫名发冷,瞿元嘉口干舌燥到了极点,反而想说话,就定定看着一言不发的程勉,有一出没一出地说:“……我把行李运回按王府了。我没想到你会到城外……我给你带了紫藤种子,还有枇杷,和柳条放在一起,也好好的。”
程勉听了这番话,反而极其严肃地盯着他看。瞿元嘉被看得心里发毛,也不知道哪里说错了,终于停了下来。
他不作声,程勉凑上前,舔了舔瞿元嘉因为长期奔波而干裂的嘴角:“只有柳条好好的么?另一样呢?”
“什么?什么另一样?”瞿元嘉追问,“只有柳条……”
程勉一脸严肃地打断他的辩解:“我要验一验。”
就在瞿元嘉更为迷惑之际,程勉忽然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仿佛一只陌生的小动物,衔住了他的腰带。蓦然间,瞿元嘉恍然大悟,可也在同一刻,他的腰带的环扣已经被咬开了,那灵巧的、不耐烦的小动物钻进了他的袍子里,咻咻的鼻息拂上小腹,将远去的江南的云雨又带了回来。
他的声音亦潮湿沉闷如雷鸣,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暴雨:“……元嘉,你别动,让我验一验。”
…………
此行南下赈灾的官员无论品轶高低,均得假十日,而且不知何故,望日的大朝会也取消了。瞿元嘉鞍马劳顿了一个多月,骤然得到个长假,歇息得理直气壮,除了抽出时间去探望母亲又装聋作哑地溜走,剩下的时间便不分晨昏昼夜地与程勉厮混在一处,不仅是要把过去这一个月多的分离补回来,更大有把之前几年、甚至更早的时光也要找补回来的架势。
瞿元嘉的青年时代是在军营中度过的,不同年龄的男人们混在一起,肉体常年经受极端的磨练和捶打,只要一有机会,就要想办法找妇人排遣,若是找不到,那就聚在一起拿男女之事谈笑,全然不忌荤腥。
对于找女人这事,瞿元嘉素来不掺和,但说笑总是躲不过的,男男女女间的奇情故事听了一肚子。不过随着年龄渐长、性格更加孤僻,好些奇谈都忘了,不过记得也不少,其中有一个还是高磐开玩笑时说的——“这天底下的妇人啊,有些格外有手段,缠上你了,不教你吃不消,她绝不放手。你吃不消了,她倒是还好好的。”
后来瞿元嘉和程勉有了肌肤之亲,神魂颠倒的快活也享受了不少,唯独“吃不消”的滋味,从来没有尝过。可是这次从南方回来,横下心来不出门不见人,日夜无度地缠绵挥霍,忽然有一天,连一根手指好像都动不得了,就在这时,高磐的那句话福至心灵地回到耳畔,瞿元嘉心里一顿,很快莫名快活地笑了起来。
这一笑,惹得摊在他胸前打盹的程勉有气无力地抱怨:“……好好的,笑什么?我困啊。别吵。”
瞿元嘉扶着程勉的背,那光滑的脊背上贴着一层薄到极致的汗意,如同最柔软的羽毛,戳得他手痒心也痒,便积攒出力气将人托上来一些,忍笑附耳将这“吃不消”的旧事说与程勉听。
程勉听完也笑,既笑话过去的瞿元嘉,也笑话眼下的彼此,喉头一线抖得厉害,格外活色生香。瞿元嘉本来觉得可以歇一会儿,但多看了几眼,又改变了主意,觉得吃不消也不妨吃一吃,再次凑上前一口咬住程勉的喉头,将整个人裹在身下,再顺当没有地把毫无招架之力的程勉又吃下去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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