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贤看着苏远之眼底的沉静,很难想象苏远之竟然用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说完了上面这番话,一个正常人在说这些的时候,难道不应该愤怒、痛苦、怨恨的吗?可苏远之的眼中却什么也没有,犹如一潭死水。
苏远之沙哑低沉的嗓音继续道:“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你什么都没有,而是你曾经拥有一切,但一朝之间又失去了所有,泪流尽了,血流干了,留下的,只是一副躯壳而已,终究会腐朽,又何必再去在意那么多呢?”
“你……”
温贤张了张嘴,那一刻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就想知道以前的苏远之到底经历了什么,而他也确确实实问出来了,他说:“苏远之,十三岁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远之浑身一怔,喉间滚动了许久,才艰涩的吐出一句:“我……杀了一个人。”
温贤咽了口口水:“为……什么?”
苏远之看着他:“温贤,你在怕我?”
温贤立即摇头:“我没有。”
苏远之面覆薄冰,缓缓从温贤面前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进了书房。
“苏远之……”
温贤想叫他,可惜已经来不及了,懊恼的直挠头。
“这……这也不能怪我啊,我那个时代,杀人是要犯法的,而且我也没害怕,就是紧张了一下下而已……”温贤有些烦躁,“怎么办,他刚才那眼神,好像有点受伤啊……啧啧!温贤,你这个胆小鬼,好好的你紧张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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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贤发现,苏远之这人挺记仇的。
因为从那天到现在,苏远之都不肯好好跟他说话,基本上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谁都不见,连换药都不用他了,因为当天晚上,李宏就带着方大夫来了,说是大帅让请的,方大夫亲自给苏远之换药,一日三餐苏远之也没出来吃,都是绿翘给送进去的,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温贤特意问绿翘,苏远之吃了没,绿翘挺开心道:“吃了的,少爷。”
这样的结果,本该自己和绿翘都满意的,可温贤就觉得,心里十分不舒服。
其实当天晚上,温贤想进书房找苏远之谈谈的,谁知道苏远之居然把门给锁了,温贤叫了两声里面没回应,温贤暗骂苏远之太小气,气呼呼自己回房睡觉去了。
行!不理我是吧?那我也不理你了!屋里就我们俩人,你不跟我说话跟谁说话?咱俩看谁熬死谁!
结果证明,还是苏远之厉害,因为苏远之可以连着在书房里待两天都不出门,而温贤为了一口气,也不进去,就在门外绕圈,绕的特别明显,就连红果那个粗神经的都过来问了好几遍:“少爷,您没事吧?”、“少爷,您是不是要找苏大少啊?”、“少爷,您……尿急吗?”
温贤气的嘴角上火,脸上长痘,早上方大夫来给苏远之换药,一眼就看见了,给苏远之换好药之后,特意还给温贤把了把脉。
“少奶奶这几日恐怕睡得有些晚吧?还是要早点睡才好,最近这段日子,牛肉羊肉就不要吃了,多吃些青菜瓜果之类,喝点菊花茶,不过晚上不要喝,菊花茶性凉,白日喝比较好。”
温贤一一点头:“谢谢方大夫,我都记下了。”
方大夫笑了笑,道:“那我给少奶奶开张方子,照着喝个两三日就好了,当然,主要还是你自己多注意保持心情舒畅。”
温贤苦笑:“好。”
客厅没有笔墨,方大夫不得不进书房里给温贤写药方,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温贤停下了脚步,方大夫转头看他:“怎么了吗?少奶奶?”
温贤摸了摸后劲道:“麻烦您了,我在这儿等您就好。”
方大夫见他不进去,也不多问,点点头道:“也好,那少奶奶稍等。”
方大夫进了书房,温贤张望了一下,不好在门口堵着,就去一旁客厅沙发上坐了下来。
方大夫走到书桌前,对桌前看书的苏远之道:“能否借大少爷笔墨一用?”
苏远之点了下头,拿着书起身给方大夫腾地方,方大夫连忙说不用,他却已经站到了一边。
方大夫笑了笑,不再客气,走过去在书桌前坐了下来,展开纸笔开始写药方。
写着写着,就听耳边一道清冷的声音道:“错了。”
方大夫抬头:“什么错了?”
苏远之伸手在药方上指了指道:“他是胃火,不宜用陈皮,而且陈皮的作用是健脾理气、化痰止咳,对他并无效果。”
方大夫眉眼含笑地看着他道:“小时候教你的,这么久了都还记得这么清楚,不愧是过目不忘、一点即通。”
苏远之立刻收回手,抿了抿唇往后退开一大步。
是了,以方大夫的医术,怎么可能连陈皮的作用都不知?他分明早就发现苏远之站在一旁偷看他开药方。
方大夫将那份药方撕了,又重新写了起来,边写边道:“说说吧,你跟他到底怎么回事?这几日我明显发现你有些不对劲,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回见你对一个人这么上心啊。”
苏远之低吟:“并无此事。”
方大夫反问:“真的没有吗,那我把陈皮再加进去,反正也吃不死人。”
苏远之压低声音道:“方叔。”
方大夫抬头朝他轻笑:“我瞧着那孩子人不错,也挺关心你的,你那伤之前不就是他给你上的药吗?我瞧着挺细心周到,说起来这件婚事你俩也都是受害者,若觉得还可以,倒不妨跟对方好好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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