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太太说罢,紧紧拉着苏远之的手腕,将人带进了屋。
厅里暖气是足,足足点了四个火炉,杨开水今年虽然快七十了,满头银发竖了背头,一双剑眉下的凤眼,因为年岁的缘故,眼皮稍稍有些松弛,眼神却锐利灵活,老爷子脸上的皮肤还好,只有两边脸颊的法令纹有些深。
关键是这张脸,俨然是一幅苏远之老年后的模样,虽说不是十成十,但六七分是有的,苏远之这才知道,原来母亲杨婳长得像外公。
杨开水此刻就坐在厅堂的椅子上,手边摆着一杯茶水,屋子里没有别人伺候,只有他一个人端坐着,与杨老太太不同,杨开水见到苏远之的那一刻,表情并没有很激动,甚至可以说有些冷淡,老爷子仰头看到他进来,甚至没有给笑脸。
苏远之心下一沉,抿了抿唇出声叫了一声:“外公。”
杨开水看着他,片刻“嗯”了一声,端起茶杯道:“既然回来了,就住下吧,晚饭吃了吗?”
苏远之道:“吃过了。”
杨开水点点头:“既然这样,时候不早了,老吴,先带表少爷下去休息吧。”
吴先来看了看苏远之,又看了看杨开水,见爷孙俩之间这冷漠的气场,吴先来有些着急,想开口,苏远之却先了一步。
“外公,我这次来,带了一位南京城的名医,今日时间还早,我想先带他去看一下表哥。”
方藜从苏远之身后迈出一步,朝杨开水颔首道:“杨老您好,在下方藜,是南京城的一位大夫。”
“方?”杨开水对这个姓似乎很熟,“京兆方家?”
方藜一怔,片刻轻笑道:“我确实出生于方家,不过如今早已自立门户,与京兆方家并没有太大关系。”
杨开水对他们的家族史不感兴趣,杨不惑重病,他也曾重金请过祖上曾多次在宫中做太医的京兆方家来给杨不惑看病,可惜并无效果。
这会儿再听方藜说自己早已自立门户,想着方家医术最高的他都请来看过了,都没能治好杨不惑,方藜又怎会有办法呢?只是看着苏远之,杨开水终究没说什么,只转头对吴先来道:“既然这样,老吴,你带着表少爷和方大夫去不惑那儿走一趟吧。”
杨老太太道:“我随你们一起去。”
说着,老太太转头看了一眼杨开水,杨开水低头端起茶杯喝水,并不与她对视,杨老太太心里叹了口气,拉着苏远之的手臂不放,跟着他们一道往杨不惑的院子去了。
杨开水冷不丁灌了一口冷茶,都没敢当着面表现出来,等人走了,连忙吐出来,伸脖子去看苏远之他们离去的身影,杨开水趁着四下无人,低声嘀咕道:”不错,一看就是我们杨家人,俊俏。”
可再想起杨不惑,杨开水眉眼一沉,却是满脸的心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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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老太太拉着苏远之的手,老太太柔声宽慰道:“远之,你别跟你外公计较,他其实心里头是有你的,他就是拉不下那张老脸,这些年,他一直惦记你,尤其……尤其婳儿出事后,他担心你,好长一段时间担心的都睡不好,那段时间人瘦了一大圈。”
“你外公这人就是死要面子,这些年他早就后悔了,只是你母亲……也倔,父女俩都倔,谁也不肯先低头,如今阴阳相隔,就算想见都见不着了……”杨老太太说道后来都哽咽了,知道自己失控了,老太太忙止住话题。”不说这些,咱们先不说这些了,一会儿你表哥见了你,肯定会特别高兴的,你不知道,你表哥时常念叨着你,早早就想见你一面。”
苏远之道:“表哥还好吗?”
杨老太太眼一红,这次却不是喜极而泣,而是真的伤心,老太太哽咽道:“不好,请了好些大夫来看过,都说没法子,年前还咯血,人差点就……我就不明白了,这老天爷怎么就不收了我呢?让我这把年纪,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惑若是出了事,我……我也活不下去了。”
杨老太太说着,人都要瘫了,她这辈子就生了一儿一女,儿女都去世了,她跟着死去活来俩会,如今唯一的孙子也出了事,估计杨不惑要是出了事,杨老太太真就未必坚持得下去了。
苏远之只能用力扶着她的手臂,支撑着她,老太太低声抽泣,这次苏远之没再出言安慰,因为他知道,这回他安慰也没用,除非杨不惑能从病床上安然无恙的好起来。
就这么走了大约五分钟,苏远之远远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明显就是长年累月留下的,竟然是药店里的药味还要浓。
杨老太太此时道:“远之,你表哥的院子就在前面,马上就到了。”
“好。”
老太太伤心道:“可不惑这孩子孝顺,我都没想到,这次他居然找了老吴去南京城找你,我们都以为老吴回家了,直到方才老吴进来告诉我们你来了,我们才知晓这件事,这孩子真是,真是……”
老太太说着,声音都哑了,苏远之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老太太是小脚走得慢,苏远之亦步亦趋第跟着,深怕老太太摔着。
几人一起进去飘药香的院子,一进去,苏远之就听见屋里传来的咳嗽声,杨老太太也听见了,捏着帕子捂着胸口,揪心。
院子里下人轮流全天伺候着,见到老太太来,门口丫鬟忙迎上来道:“老太太。”
杨老太太问道:“少东家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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