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桐怒极反笑,看着苏远之出言讽刺道:“他怎么可能会不愿意?杨家的家业富可敌国,送到嘴边的肥肉,他会不吃?”
“元桐!”杨不惑是真动怒了,指着元桐骂道,“我最后说一遍,给我滚出去!我这里不用你伺候,不,从今往后,都不用你伺候!”
“少爷!”元桐双眼泛红的看着杨不惑,眼神悲伤,满脸不敢置信道,“你……您说什么?您要、要赶我走?”
杨不惑咬牙:“是,你走,现在就给我滚蛋!”
元桐面色惨白,脚下踉跄着后退几步,看着杨不惑道:“少爷,您忘了吗?您说过的,会让我一辈子陪在您身边的,如今、如今为了他,您却要赶我走?我一颗心……全为了你,你居然要赶我走?”
杨不惑抬眼看他:“出去!别再让我说第三次。”
元桐腥红的目光看着杨不惑,知道再这么下去,杨不惑可能真的不让他再伺候,怨恨地目光看了苏远之一眼,元桐一转头,愤愤离开了杨不惑的卧房。
房间里只剩下苏远之和杨不惑两人,杨不惑深吸一口气,半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朝苏远之笑的有些难看道:“让你……见笑了。”
苏远之开门见山道:“元桐与兄长到底是什么关系?应该不只是主仆吧?”
“是主仆,”杨不惑目光豁然坚硬道,“也只能是主仆,别的——不可能!”
杨不惑说的斩钉截铁,苏远之静静看了他片刻,道:“可惜,元桐想要的并不止于此。”
苏远之的面色,在灯光下似乎越发苍白了几分,二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默着过了许久,杨不惑才沉声叹息道:“元桐……与我自小一起长大,他七岁就被他爹卖到杨家,而我……因为身份的原因,满大院虽然与我年纪相仿的孩子不少,却没多少人真心与我交好。”
杨家是靠着杨开水才有了如今的辉煌,这世道,谁有钱有权谁高人一等,杨开水是家中的摇钱树,是所有鸡犬得以升天的仰仗,杨家所有人都捧着他、讨好他、奉承他,为的就是想从他手里分一杯羹。
杨不惑幼年时,他父母便出了意外,一同葬身在江中,杨不惑打从那时起,就注定了他将来会继承杨家的万贯家财,于是与他同龄不同辈的孩子得尊他一声长辈,与他同龄同辈的则被父母再三告诫,万万不能得罪杨不惑,否则将来很可能裤子都没得穿。
这说法是吓唬孩子,夸张了些,却成了所有孩子脑记于心的一句话,自那以后,没人再敢与杨不惑打闹,没人敢再跟他玩耍,所有人见到他都避开了道走。
杨不惑的童年是孤单而又寂寞的,直到后来杨开水为他买回来一个书童元桐,元桐比杨不惑还小两岁,杨不惑知道自己后来有了个弟弟,几乎是把元桐当弟弟对待的,想着日后若是有机会见了自己的弟弟,杨不惑照着样子宠就是。
元桐是被继父给卖了的,他爸早逝,妈改了嫁,继父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原本就不把元桐当人看,后来更是动不动就打骂体罚,元桐小时候最怕的就是挨饿,有一次接连三日没饭吃,差点儿没被饿死。
所以能被卖来杨家,能跟了杨不惑这么一位善良好心的少爷,元桐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被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给砸中了。
可这份好,却也让元桐渐渐起了别的心思,杨不惑长得俊秀,性格温和,为人善良,元桐日日陪在杨不惑身边,原本也没敢多想,可后来杨不惑在北平的那位好友喜欢上了一个梨园戏子,元桐陪在杨不惑身边,看着那位孙老板与男戏子打情骂俏、恩爱异常的画面,深深刺激了元桐,元桐这才知道,原来两个男子也是可以相爱的。
再后来,孙老板和男戏子出了事,杨不惑非但不厌恶,每年清明冬至,还会给孙老板烧纸钱祭奠他,这让元桐仿佛看见了希望,他就想,少爷这么多年也没见喜欢过哪个姑娘,而他又不排斥男子与男子之事,再加上少爷对他又如此好,若他真的跟少爷表了白,少爷兴许就会答应了!
于是那日从庙里回来的路上,元桐壮着胆子就跟杨不惑表白了。
谁知杨不惑大震,将元桐好一顿大骂,杨不惑甚至说要给元桐一笔钱,让他离开杨家,元桐当时被吓惨了,而谁知就在这个时候,他们遇上了劫匪,而且那劫匪似乎知道马车里的人是江南富商杨开水的孙子,特意来就是劫他,想绑了他去找杨开水要赎金。
元桐当机立断与杨不惑换了衣服,结果元桐被抓走了,杨不惑被放回杨宅找杨开水要赎金。
后来元桐被救了回来,却也差点儿没了一条命,元桐重伤躺在床上的时候,求杨不惑千万不要赶他走,他愿意一辈子当杨不惑的贴身小厮,再也不起那非分之想;杨不惑感念他的救命之恩,见他如此要求也不算过分,当即便应允了他。
之后不久,杨不惑染病,元桐陪在他身边两年,一直不离不弃。
杨不惑将自己与元桐的过往尽数告知苏远之,说到此,深深叹了口气道:“我不是傻子,我知道元桐对我有执念,只可惜我与他这一生都不可能,我感念他的忠心,但我们此生只能是主仆。”
苏远之道:“兄长不讨厌男子与男子相恋吧?”
杨不惑只道:“当年孙敏若是能再坚定些自己的信念,未必不能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我知道人这一生若能遇到一个心爱之人,着实不易,自当万般珍惜才是,至于是男是女、是美是丑,都不是问题,爱就是爱,无关其他,只从本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