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远之看着蒋玉梅眉眼中的得意与快意,视线回道苏耀强身上,苏远之干脆道:“是,在满洲里,我确实将那些来投靠的州民收留,成立独立营,他们这些人一辈子没打过仗,虽空有一身蛮力,却并不懂得如何沟通,我让他们成为独立营,是为了方便管理,离开满洲里时,我已经解散了独立营。”
“可仍然有不少人跟着你回来了,除了爸给你的那些人,还有很多当地州民,”苏有信阴沉道,“那些人没有回新兵营,也就是说,他们如今都是在为你效命,他们只听你的命令!”
苏远之看了苏有信一眼,没有说话。
苏耀强沉声问道:“远之,你不想解释一下吗?”
苏远之嗤笑一声,看向苏有信道:“你既然能查到他们跟我一同离开,难道没查到我跟他们早就分开了吗?”
苏有信冷笑:“谁知道这是不是你的权宜之计,表面上把人赶走,暗地里却又将人暗暗聚到一起,为你所用。”
苏远之冷笑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然你们都替我想好了理由,我无话可说。”
苏耀强面色一顿,苏有信当即低呵道:“苏远之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想说我和我妈故意构陷你吗?”
苏远之一挑眉:“难道不是吗?”
蒋玉梅微顿,看向苏远之,这是苏远之第一次当着苏耀强的面,如此直接的说自己被他们构陷污蔑,怎么,苏远之这是什么意思?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他竟也使得出来!
不过当下最重要的,是苏耀强的想法,蒋玉梅连忙转头看向苏耀强:“耀强,你知道我并没有那个意思,你是懂我的。”
苏耀强没有立刻应声,沉默片刻才对苏远之道:“你梅姨并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多想,至于独立营的事,我也没有要怪你的意思,本来就是我思虑不周,我没想到那帮俄人居然如此猖狂,若知道此行如此危险,我该派些人手保护你的安全才是,远之,这次是你受苦了。”
苏有信大约没想到,苏耀强之前分明十分介意苏远之成立独立营,如今怎么才这么点功夫,他就该注意了呢?非但没有怪罪,反而表现出一副慈父的态度,这是什么意思?如今倒好,还搞得他母亲里外不是人。
“爸,您怎么——”
苏有信刚想给他妈抱不平,就被蒋玉梅一手按住手臂,苏有信转头看她,蒋玉梅朝他轻摇了摇头,蒋玉梅再抬头对苏远之道歉:“远之,刚才是我说错话,我在这跟你道个歉,希望你别跟我这个妇人计较,总之你这次能安全回来,我和你父亲都特别高兴。”
苏耀强满意地看了蒋玉梅一眼,顺着她的话道:“行了,都是一家人,把话说清楚就行了,远之,坐下吃饭吧,李妈,大少爷的碗筷怎么还没拿上来?”
一旁的李妈看了蒋玉梅一眼,立刻应道:“是是是,大帅,我这就去拿。”
蒋玉梅眼底一暗,朝苏远之道:“远之,来,坐这边,咱们一家人好好吃顿饭。”
蒋玉梅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很清楚,苏远之和她从不是一家人,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坐上这张餐桌,和他们一起吃饭了。
而一旦苏远之拒绝,他与苏耀强之间势必又是一番争吵,驳她的面子就算了,苏耀强堂堂南京城督军,怎么可能容忍他人当面驳他面前?以往不知有多少次,父子俩不都是因此吵起来的吗?
而就在蒋玉梅准备等苏远之拒绝之后,再不着痕迹地添油加醋一番时,却见苏远之虽然没有按她的指示坐到自己身边,但却在与苏耀强对立的那一方,拉开凳子,坐了下来。
蒋玉梅仁慈的面容瞬间出现一丝龟裂,苏有信更是瞪大眼双眼,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苏远之却只当没看见,接过李妈拿过来的碗筷,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
蒋玉梅重新拾起桌上的筷子,深吸一口气,手里的力道恨不得将筷子掰断。
吃过午饭,苏耀强又将苏有信和苏远之一同叫去了书房,看似心情很好,还让李妈给他泡了杯雨花端了进去。
苏耀强端着茶杯喝了一口,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两个儿子,轻咳一声道:“今天把你们俩叫过来,是有些事想问问你们的想法,都是一家人,待会儿有什么话就直说,不用藏着掖着。”
苏有信道:“父亲您说。”
苏远之抿唇不言。
苏耀强倒也不计较,总的难说,苏远之今日的表现就算不错了,到现在也没摔碗摔筷子走人,所以与之前种种想必,当下的苏远之倒是让苏耀强觉得还挺满意,这大概就跟矮子里面挑高个儿是一个道理罢。
苏耀强喝了口茶,道:“想必满洲里的战况,你们也都清楚,赵国明的一个师根本不是老毛子的对手,战败是迟早的事,而就在昨天,赵国明给我发现电报,像我请求支援,但你们都很清楚,我与他之前闹得很不愉快,甚至可以说,赵国明能有今日,完全是他自己罪有因得。”
“爸,”苏有信低声叫唤。“有些话, 我们是不是应该……”
苏有信意有所指,苏耀强明白他的意思,没等他说完便呵斥道:“应该如何?这屋里就咱们父子三人,难道还怕传出去不成?就算传出去又如何?是,赵国明是我大哥,可正因为他是我大哥,他有错,我才更应该指出来,否则天下人该如何看我?兴许还觉得,赵国明的决定是我支持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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