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远之轻笑。
苏耀强道:“你笑什么?”
苏远之眼底生寒:“早在七年前,我就已经没有家了,恰恰是七年之后,温贤又重新给了我一个家,大帅,您曾经亲手毁了我一个家,如今您又要来毁我第二个家吗?”
苏耀强被苏远之的话说的神色大变,毕竟当年日本那件事,苏耀强理亏,只是苏远之这样直接顶撞,换了以前,苏耀强怕是早就动手了,今日倒是十分有耐心的样子。
苏耀强深吸一口气,压制自己的怒火对苏远之道:“当年的事,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是你父亲,我怎么可能真的丢下你不管?当时那么做,就只是权宜之计,还有,谁说你没有家?苏公馆不是你家吗?这样,你今天就搬回来,你三楼的房间还一直空着,我回头就让人将他清理干净。”
苏远之道:“那我母亲呢?”
苏耀强一怔,脸色有些不太好。
苏远之朝前一步:“您已经知道,她还活着,可是从刚才到现在,您一个字都没提过她,大帅,究竟是您太绝情,还是说,她就这么不堪,让您连提都不愿意提?”
苏耀强眉眼带着恨意:“你若想留她,我不会阻止你,千错万错,她毕竟是你母亲!但是苏远之,我告诉你,她还活着这件事,你最好别让任何人知道,这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如果你不想这辈子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话,你最好给我牢牢记住,你母亲早在五年前就已经死了!明白吗?”
“为什么?”苏远之问道,“为什么她不能活着?”
苏耀强似乎并不愿意提起,一摆手道:“这个你别管。”
苏远之看着他,语气毫无波澜道:“以为她偷人?是吗?”
苏耀强一惊,抬头瞪眼望着苏远之:“你……”
苏远之依旧不变的语气道:“因为这个,你怀疑我不是你的亲生儿子,所以在日本的时候,你可以轻易的在我和苏有信之间选择苏有信,至少可以肯定一点,他的身上绝对流淌着你苏耀强的血。”
“苏远之!”苏耀强怒斥,“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苏远之不为所动:“大帅,你还记得三年前,我从德国回来,你第一次看到我时的眼神吗?你当时其实很想杀了我吧?因为这张与母亲相似的脸,让你再次回想起自己早到了背叛,你觉得我你的污点,你的耻辱,所以你想杀了我,杀了我你就能彻底将这段耻辱抹尽,你依然是那个被人敬仰,受人追捧的大都督。”
苏耀强气的咬牙切齿,嘶嘶吸着气,抬起胳膊,食指指着苏远之,整只手都气的发抖,脸上一副恨不得要吃人的表情。
可就算这样,苏远之也没有停下来,因为他今天过来,就是为了捅破这层窗户纸,这些年他们彼此揣着明白装煳涂的日子早已经过够了,有些事情迟早是要说清楚的。
只是原本苏远之想等自己羽翼再丰满一些的时候,再来找苏耀强摊牌,可如今苏耀强已然触碰他的底线,所以苏远之不想再等下去了。
“你没有杀我,或许连你自己都不敢确定,我到底是不是你儿子,我因此留下一条命,我曾以为,在你心里,多少还是在意我的,即便我们没有血缘,可你养了我十几年,多少还是有感情的,可显然,是我想太多了,自那之后,你开始动不动就因为一点小事对我打骂,我才明白,原来你不是因为舍不得才不杀我,在你眼里,我早已经不是你的儿子,我只是你的出气筒,那些你没能从母亲身上逃回的怨气,如今你统统发泄在了我身上。”
苏远之嗤笑一声,继续道:“被你鞭挞的半死不活躺在床上的时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苏耀强看着他,脸色由红转青。
苏远之注视着他:“我在想,我是不是真是个野种?否则天底下哪有亲生父亲会对儿子下这样的死手?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这样肮脏的人,到底为什么能活在这世上?一夕之间,我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被你打死了,活着的,不过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而已。”
苏远之口中的事情,苏耀强还有印象,当时苏远之居然跑去刺杀蒋玉梅,苏耀强觉得他简直就是疯了,他把苏远之狠狠打了一顿,就是在这间书房里,用马鞭将苏远之抽的皮开肉绽、遍体鳞伤,那次要不是方藜医术高超,苏远之恐怕真的就得小命不保了。
之后苏远之在床上养伤养了一个多月,再后来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打怕了,苏远之那段时间变了很多,至少他再也没感当着自己的面跟对蒋玉梅动手,也不再像个炮仗一样,三两句话一点就着,他变得沉默寡言,变得冷血,变得冷漠,他不再和家里的任何一个人多说半句话,整日里不是喝酒就是喝酒,成了一个人们口中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子弟。
苏耀强一直以为他是学乖了,原来是因为心死了吗?
苏耀强抿唇道:“看来你是把你这么多年的委屈,今天全都给说出来了,哼,看来你为了那个温贤,今天是要彻底跟我撕破脸了?”
苏远之道:“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苏远之沉默片刻,一字一字问道:“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儿子?”
苏耀强一怔,他大约也没想到,苏远之居然就这么当面质问他。
苏远之见苏耀强不答,继续道:“如果我不是你的儿子,那我跟男人过一辈子,不是你最开始的计划吗?虽然现在杨家的家业泡汤了,可依照温贤的本事,过几年未必造不出一个比杨家更强大的商业帝国,到那时我和他二人都无儿无女,这么大的产业,你想弄到手,自然有的是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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