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说得有商有量,语气中丝毫不带君主之气。岳穹、项平心下也颇有感动,又见女皇说的都在情理之中,便在不知不觉间,将心思都转了过来。
岳穹前后细想了一遍,不过,要保他只怕不易。皇上还是不要亲自出面为好,毕竟此事还牵涉到德王。
妫语轻松一笑,这倒不必担心。我已准了柱国公的请,给了他一道恩旨。
岳穹与项平都是极聪明的人,一听此话,自然都明白了。依孙业环那日在朝上的进言,皇上当然要赏,而这为项焦炎求情的话由孙业环来开口,女皇便可做个顺水人情了。
皇上明鉴。
说到德王......妫语皱了皱眉,二位有什么主意没有?
项平斟酌了下,皇上,臣以为不妨借此机会,敲山震虎。
你是说......妫语脑中飞快地理出一些人。敲山震虎,那必定是要趁此除去几个走得与德王颇近的人。
皇上,在户部尚书这个位子,要想一生清白是极难为的。而各部官员想要与其毫无瓜葛,也是极难为的,再加上项焦炎曾与德王有私下会晤,要扯出几个与德王交厚的官,就不难了。
嗯。就趁着这次吧。德王太过不知自敛,应该给他个教训。妫语的眼神很沉,你们两个去安排吧。不妨做得过一点。
是。
岳穹捻须,又想起了另一人,皇上,台谏院左丞何秉处,恐有麻烦。
何秉生性刚直,别无门派,算是个直臣,但也是个迂臣。此次的确是借他的口来弹劾项焦炎给孙氏一记杀威棒,但项焦炎若是轻判,恐怕最不肯轻易放手的也是他。
......照旧吧,往日他一直参闻氏折子,都留中。这次也照这样子吧......
可是,这一次已将他抬了出来,恐怕不会就这么放手吧?
妫语一手抚额,......也别无他法,只要声势不过大,这段时间一过去,何秉自然也会知难而退。
话虽如此,只是短时间内,女皇的耳根子怕是极难清静了。岳穹与项平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领命退出。
摄政王府中,孙氏成员齐聚一堂,都等着孙业环作个解释。孙业清第一个开口,大哥,这到底是为什么?你一定有事瞒着我们对不对?你说出来嘛!大家好歹也有个商量。
孙业环长叹一声,却是默不作声。
大哥......孙业清急了。
一旁的业成按住他,先听大哥怎么说吧。
这一说,众人都静下来,齐刷刷地看着孙业环,谁知孙业环只是神有所思地盯着烛灯,愣是一言不发,让所有人什么都猜不到。
孙冒庐眼一沉,将手中拐杖重重一跺,你们两个先回去。业清,颀儿的功课好好盯着点儿!
两兄弟互看一眼,只得道了声,是。便双双退出。
二人走后,孙冒庐才盯着孙业环,这下你总可以说了吧?
老太公一开口,孙业环知是再也回避不下去了,但是这事......
爹,孩儿问过,是不是事涉孙氏一族,爹,今日您可以明言了吧?到底她握住了孙氏什么把柄?
预儿不得无礼!孙业环沉声一喝,不管怎样,皇上都是皇上,更何况她还有恩于我孙家。
有恩?孙冒庐老眼骤然闪过精光。
唉......爹,预儿,皇上亲政事在必行,孙氏本就应该扶持才是。再说......孙氏也只有支持皇上才,才能得以保全啊。孙业环的声音里透出万般的无奈与苦恼。
孙冒庐、孙预听了都为之一怔,这话已说得很明白。女皇手上确实握有孙氏的把柄,而且是动辄就有可能灭族的把柄。孙冒庐是惯经官场,人情通达的人,又身历四朝,这么些年看下来,孙氏唯一有过并能犯下灭族大罪的,只有一桩。
预儿你先出去!
孙预双眉一挑,憋了会,终于还是走出房门。
孙冒庐抓着拐杖的老手上青筋根根泛起,是......那件事?
孙业环抿着唇,严肃地点了点头。
孙冒庐见他点头,脸色又为之一白。纵是早已有所预料,但乍听之下还是免不了心惊。沉默半晌,他吐出的话音已带上切齿的味道,她又怎么知道的?
......父亲可知宫中有个太监叫长光的?就是此次任监军的那位。
他与当年的事有关?
......当年之所以还会留下萧霓,就是因为他的爹。
孙冒庐双眼暴睁,你是说还有一条漏网之鱼?
是。当年二叔公的想法爹您是最清楚不过了,可就是其中一个杀手动了恻隐之心,放走了那个小姑和皇女......
是啊。孙冒庐一叹,二哥当然也是大怒,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了。只是吩咐人把所有杀手都灭了口了事,并私下探访那个小姑与皇女的行踪,但一直未果。天德女皇隐隐有些觉得,多少有些疏远了二哥,终致抑郁而终......没想到,当年居然有个漏网的!
长光是那杀手的三儿子,大概是因家道没落,才在九岁时卖入宫中。说至此,孙业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只是六年前预儿接到'三司馆'的密函时,上面怎么就没提这一层呢?
孙冒庐嗤笑一声,'三司馆'如此遭人忌讳的行当能立百年,自然有它的过人之处,这抄家灭族的把柄,他们当然清楚只凭小小一个江湖组织是无论如何也握不起的。何不索性聪明点,当作不知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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