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以为沈大人所言极是。
臣也以为当先审三藩王。
皇上,臣也认为谋逆一案方为当务之急。三藩为投诚之兵,若不能给以公正之责,恐兵心不定哪!
一时,朝臣纷纷同意这个实为缓兵之计的提议,避重就轻。
岳穹在旁冷冷地插了句,诸位大人莫非以为三藩王重于天下黎民么?
岳大人此语分明是屈解了我的意思,臣以为事有轻重缓急,何能舍急而就缓?且三王当日力主皇上亲政,参议国之大事,皇上......
好了。妫语眉目一冷,站了起来。她盯着阶下的门下省侍郎沈召延,目光阴郁无比,沈召延,你是否以为是朕冤枉了三王?
沈召延一骇,面色一下变得苍白一片,他扑地一声跪在地上,皇上恕罪,臣万万不敢有如此想法。请皇上明察......
妫语冷眼一扫全臣,众卿家是否以为三藩可以妄干朝政?或者朝中大事非得以三王之见方能有所断论?那这个天下到底是朕亲政,还是三王亲政?你们都是谁的臣子!
话愈说愈重,妫语音量不高,但每一个字都是冷冷地敲入朝臣的心里,激得浑身都抖了抖。她一拍桌案,退朝!转身便拂袖而去,任沈召延与一干大臣跪在那儿。
退 朝--知云长声一喝,也尾随鸾驾转入后殿,临去前微扫了眼下阶的沈召延,只见他轻佻地看了眼远去的鸾驾,施施然地站起身,顺手掸了掸袍子,折一折袖口, 便与其他朝臣相从离去。知云在心中微哼一声,这沈召延还只道皇上不会动他,殊不知自己早已成了须拿来开刀以儆余人的鸡了。
项平啧了啧嘴,自 此以后,他是要与沈召延划清界线了,而他上月送来的那棵珊瑚树得尽快送回去才是。他看了眼殿外阴沉欲雪的天际,心中早已整出一个置身事外的法子。走在项平 斜侧的岳穹也心有所思,他瞧着沈召延,却是把他与几名朝中大臣的名字连到了一起。一长串的名字,虽是杀伐之气过重,但新政伊始,必当雷厉风行。与其怯怯懦 懦,不如矫枉过正。
一齐看着沈召延远去背影的还有孙预,但孙预的目光却恍如看一个死人。他还道妫语只是一个单靠闻氏掌权而无手段的小女孩么?
流年faye 2007-03-29 19:08
第二部 庙堂篇 第九章 落叶花开
回到大殿,妫语有些抑抑地坐在窗边,心下有些辗转。随即又有些恼恨自己的犹豫。有什么好犹豫的呢?同样的事,她不是没有做过,项焦炎一案,声势也并不会比这次小到哪里去。这便是权谋,从来只有胜败,不有对错。她闭了闭眼,双手一拍窗棱,去吧。
是。一旁候了多时的知云轻轻一躬身,退下。
妫语看着新雪后日光清冷的园子,忽然有想透口气的冲动。小秋,去园子里走走。
是。小秋替她披上一件狐皮大氅,又添置了一只精巧的小暖炉,叫上几个小侍跟着,随着出了安元殿。
天 极冷,虽有日光,但映着白雪一看,却透出冷冰冰得令人瑟缩的气息来。禁宫中的雪不到开春是不会化的,如果有这个心思玩雪,那是极好的地儿,不像她小时候, 想个玩个雪只能趁着当天。因为那里的天暖,雪不等第二天午后,便会融得差不多都干净了,只有常青的灌木丛里还稀稀地或有堆着几捧雪。届时,路上湿答答的, 偶有未融的,也沾了尘,一片灰黑,看上去很脏,让人兴致全无。那时她总是厌烦这融雪的日子,既冷又湿,可时至今日,她却已再也看不到了,旧景都不入梦!
有时明明一夜无眠,却仍是固执地闭紧眼,不想起身批阅那一叠子永远都不会低下来的折子,只为想要再见那些记忆,哪怕只有几个场景也是好的。思念恒久纠缠,她欣喜于这种纠缠,却也时常心中暗暗惊惶。这种记忆是不是最终会被时间淡去呢?
会 吧?快九年了,真实清晰的影像像是愈扩愈淡的余晕,让她努力想要牢记的东西慢慢地变得极难抓紧,就如同手捧沙砾,抓得愈紧,漏得愈快。她也渐渐地会记不起 一些人的名字,曾经挂在嘴边的,如今却屡见生疏。每当这时,她对闻氏的恨便会加重一分,对闻君祥、对萧霓、对闻诚、对闻谙,甚至是并不知情的闻诉、闻词!
喀吱一声,一节枯枝被厚重的雪压断,干脆地直插在雪地里。
妫语顿住脚步,循声看过去,那节枯枝便这么刺入眼中,扎进心底。她皱眉看着,忽然由心底涌上一丝恍惚来,说不清的意绪缠绕在脑际,让她头痛莫名。闻诉、闻词......如果她连白霓裳都可以放过,为什么还要对这个姓氏如此地耿耿于怀呢!
臣参见皇上。沉稳中略带几分关心的声音由身后传来,带着奇异的安抚,融入妫语的思念。
她没有回头,一起走走。
是命令的话,听来却有种带着轻愁缠绵的柔软。一瞬间,孙预仿佛看见了幼时随祖父去到过的江南。那种夏水河畔,梅子黄时,柳絮飘飞,细雨润物的烟雨江南呀,清冷中杂着几分花飘零的孤寂凄清。
穿廊几折,孙预伴在一侧,慢慢走着,侍从都识趣地远远跟在后头。走得累了,妫语停下来。栏干外,雪亮得刺眼。此地为汇绮园南侧,正是春夏秋冬之冬园,赏的正是冬枝,少有青绿的色泽点缀,看着总觉太过颓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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